;年掌柜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见她不似说谎,就也没追着说下去,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要是再寻不到人,倒是不怕县官夫人问责——毕竟本就是做买卖,他寻不到卖绣品的绣娘,对方还能把他关进牢里不成?但对着主家可就不好交代了,少东家对店铺的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要是再办不好差事,真难保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后头店铺里又来了熟客同年掌柜搭话,年掌柜便立刻端上笑脸招呼起来。
稍晚一些时候,年掌柜送走熟客,年小贵去送钱芳儿回家,年掌柜还是觉得不安,便再问那个伙计,说那个姑娘被赶出去后去哪里了?
那伙计就道:“依稀看到她往对面去了,但是当时店也人多,小的也看的不真切。”
芙蓉绣庄的对面本是一间空间很大的米面铺子,年前不知道被哪家盘了去,围着黑布敲敲打打地装修,过完年才揭开布条,挂上招牌营业,竟也是一间绣庄!名叫牡丹绣庄。
差不多的地段,差不多大的门面,连名字招牌都差不多,傻子也能看出来这牡丹绣庄就是来和芙蓉绣庄打擂台的。
年掌柜一听就急了,不敢设想若那被赶走姑娘真的是他要寻的绣娘,又去了对面会怎么样。
他也顾不上面子了,直接跨过长街去了对面。
“李掌柜还在忙?”年掌柜端着笑同牡丹绣庄的掌柜打招呼。
两家绣庄虽然不过对着开了几日,但都打听清楚了彼此的背景,只想着怎么把对方斗败,没事不会往来。
李掌柜见了他跟见了鬼似的,抱着手道:“年掌柜怎么有空过来?”
年掌柜像听不懂他话里的嘲讽似的,接着笑道:“上午我不在店里,我那儿子糊涂把我一个相熟的绣娘的绣品给拒了,伙计说他往你这儿来了,大概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肤白貌美有些瘦弱,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李掌柜听了就说是有这么回事,接着又道:“我说怎么那位绣娘的绣品怎么那么精美呢,原来是年掌柜的熟人,怪不得啊!”他还比了个大拇哥,“真的是好的没话说!”
年掌柜还在笑,心里却在滴血,他没想到儿子赶出去的那个还真是他要找的绣娘!
“那位绣娘的绣品何在?我出双倍银钱买回来可好?”
李掌柜在柜台里找了一会儿,一拍脑袋道:“你说我这脑子,她带来的东西特别精巧,半天就全给卖完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你家的东西,不然肯定给你留一份!”
年掌柜气得脸上的笑都端不住了。那位绣娘的东西有有多好,没人比他更知道了。李掌柜浮夸的演技骗不了他,肯定不是卖完了,而是他想把绣品据为己有!
他也知道这李掌柜的嘴里肯定不会有什么老实话了,干脆就不问了,袖子一甩就回了自家绣庄。
等他走了,伙计奇怪地问李掌柜,说:“小的一直在店里,上午咱家门前似乎确实来了那么个姑娘,但是她好像没进门就离开了,掌柜的怎么收到她的绣品的?那绣娘的技艺真那般不凡?掌柜的怎么不留着给小的们掌掌眼?”
李掌柜摊摊手,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哪里见到什么绣品了,只想着值得他年大福巴巴来问,想着肯定是个厉害角色,就顺着他的话气他而已。”
年大福就是年掌柜的名字。伙计听得嘿嘿直乐,说掌柜的你真有一手!
李掌柜也跟着笑,随后又不忘叮嘱道:“你吩咐大家警醒一些,要是那绣娘下次再出现,不管对面出多少价钱,咱们都出两倍!”
伙计连忙说知道了。然后李掌柜又招呼伙计们都先别洒扫了,都过来等着看好戏。
众人不明所以地放了扫帚墩布,聚到了门口。
不多时,年小贵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回来了。又不多时,年掌柜中气十足的斥责声从对面传来。
“去找钱家问清楚那姑娘的地址,不给人好好赔罪你就别回来了!”年小贵灰溜溜地被扫地出门。
李掌柜看得拍手直乐,同伙计道:“好一出‘年大福教子’的戏码!我改主意了,你快跟上年小贵,寻到那绣娘记得和她说,不管对面出多少价,我们给三倍!”
反正他们的绣庄的首要目标是斗垮对面,便是不赚银钱,他也要把那绣娘拉拢到自家来!
……
再说回姜桃这边厢,从芙蓉绣庄离开后,她才注意到街对面居然也开了一间绣庄。
从前她第一次进城选择在芙蓉绣庄卖东西,就是看重它规模大,品格高,看着和普通的店铺很不一样。
但这牡丹绣庄不论是装修风格还是规模,居然比芙蓉绣庄还好上不少。且这家店在做开业酬宾,吸引了不少新客人,显得更为热闹。
姜桃也不急着挤进去,想等着人少一些再去和变卖绣品。毕竟她还想和掌柜的聊一下价格,客人这样多的情况是不方便说话的,没得阻碍人家做生意。
可她不过刚站了半刻钟,长街上忽然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青衣小丫鬟,指着她就道:“这里这里,在这里!”
饶是姜桃这历经过不少风波的,当即都愣了神。而在她发愣的片刻,丫鬟带来的几个仆妇便簇拥着她往街尾走去。
就在姜桃思忖着该大声呼救还是利用街上的人群逃跑的时候,仆妇们把她带到了一辆高大气派的马车边上。
那马车是真的挺阔绰,用的上好的木料就不提了,连四个角的装饰都是珠玉玛瑙之类,虽不能和她上辈子见过的相比,但在这小城里也算头一份了。
马车里坐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圆润妇人,正撩车帘探着头等着什么,见了她就立刻拿出一条帕子问:“这个,是不是你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