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不悦的情绪。
“凌羽,你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生命是特殊的吗?你没有觉得,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吗?”
“什么……意思?”凌羽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一点,不过声音还是很轻。
“就是说,今天你完全可以依靠药物坚持到我出来,而不是去和赫丽斯拼死拼活啊!”
“……”
“如果你想证明什么,那根本就是不必要的,你要找查尔,我陪你,你要报仇,我陪你,为什么要这样一个人去逞强呢?!”
“为什么?”
婕丝第一次试图向凌羽抱怨什么,却被凌羽的一个反问噎住了,青年闭着眼睛趴在婕丝的肩膀上,声音依然很轻。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陪我报仇陪我做这一切。”凌羽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积蓄说话的力气,“就算你被开除了,也根本没有到我这里来找工作的原因不是吗?我曾经以为你是骑士团的特工,但是这样陪我胡闹不是在妨碍任务吗?”
“不要再骗我了可以吗?”
婕丝咬着牙,静静地听着凌羽的陈述,她知道凌羽说的都是对的,更知道这个问题是她和凌羽之间最后的隔阂。
“我……只是在寻找……”
婕丝咬着牙,反复斟酌着词语,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她犹豫着,最终,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出一句话。
“无论我做了什么,那都是我的选择,凌羽,老板,我只希望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因为对于我,甚至对于很多人,你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重要。”
“……”
“或许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至少为了这个答案,也请你好好的活下去,可以吗?”
“……”
“凌羽?”
婕丝转过头,突然感觉到凌羽的呼吸轻了很多,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但是刚一接触到凌羽的身体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片已经几乎失去温度的液体。
血。
“老板!凌羽!凌羽!!”
婕丝顿时就慌了手脚,一个踉跄差点被地板上的一个凸起绊倒的少女扯断绳子将青年从背上解下,才发现对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更糟的是,凌羽身体右侧的伤口已经开始大量出血,连先前成功止血的左腹大洞,都再次开始泊泊的洒出鲜血。
婕丝看着左眼传出来的那几乎没有起伏的心电图,右眼的视线就突然模糊了。
“坚持住啊凌羽,我们就快到了,真的就快到了!”
少女一把将青年抱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所知的任何急救措施都无法延缓凌羽的生命哪怕一秒,她感觉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呼吸,即使人工肺部依然在正常的收缩,即使代替心脏的动力泵依然把人造血液不断地送往身体的各个部位,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已经几乎要窒息了。
“凌羽,不要死啊……”
婕丝的眼泪从她人类的右眼眼眶中划出,她拼尽全力地飞奔着,但是这无尽的通道就像是机械的左眼一样冷漠无情。
沉下腰一肩撞开一只挡在路中间的怪物,婕丝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凌羽,仿佛稍微松一点就会失去他一样,或许这一刻,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奉命敲开里姆利亚上那个普通的二层小楼的少女心里所想的,并不是什么任务,什么骑士团,什么人类的未来,她心里有的,只有这个似乎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青年本身而已。
仅仅是善良吗?婕丝同样没有去想这些,她只是抬起已经千疮百孔的左手,一把按住一张咬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将怪物一把砸进墙壁,不在乎这个动作连带着从她的右肩上扯下了一大块血肉。
少女只是飞奔着,用接近一百公里的时速飞奔着,她胸口动力泵后的反应炉拼命地燃烧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过剩的生命力分给怀里气若游丝的青年一样。
再然后,少女就重重地用自己的后背撞在了医务室的大门上。
大门被直接撞开,已经得到了第六舰桥授权的医务室的照明系统瞬间亮起,婕丝第一次觉得这些曾经自己无数次躺进去的医疗舱不再代表着死亡的风险和痛苦的后遗症,而是一个新生的希望。
“神啊,真神啊,不,耶稣也好,佛祖也好,任何神明都好……一定要有能用的医疗舱啊!!”
婕丝将凌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疯了一样的冲到控制台前敲击着键盘。
似乎是她的祈祷得到了回应,房间最里侧的一个落满了灰尘的医疗舱缓缓地打开了顶盖,婕丝丢下控制台,一把抱起桌上体温已经低的吓人的凌羽,放进了医疗舱。
她的心跟着缓缓关闭的舱盖一起跳动着,因为少女知道,这个医疗舱并不是真正的包治百病,如果真的伤势严重到医疗舱无法复原……
黄灯,还是绿灯?少女盯着不断闪烁着的光芒和在凌羽身上划过的扫描线,不自觉的用右手掰弯了旁边的护栏。
绿灯亮起。
婕丝几乎是同时就瘫坐在了地上,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胸口长时间超功率工作的反应炉转速下降的声音。
抬手擦掉已经不知道是悲伤,恐惧还是幸福的泪水,少女的左眼闪过一道道数据,一群怪物正在接近这里。
婕丝站起身,注视着透明医疗舱里的凌羽,不透明的治疗液正在被慢慢注入医疗舱里,在淹没凌羽的脸之前,她踮起脚尖伸出手,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凌羽脸前方的玻璃。
“那么……接下来。”
婕丝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脱掉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骑士装,露出了下面的白色紧身衣。
她走到门口,看着正在冲过来的怪兽们,冷冷一笑。
“今天,我终于要履行一下身为骑士的职责了……”
“我不会让你们碰那个人一下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