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帝摆手,“和你无关,这是朝廷几十年上百年积累下来的顽疾。先帝身边,终究是缺少了一位真正的理财能臣,没能意识到小小一枚铜钱,也是大文章,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庞大的利润。
若是先帝早早意识到这个问题,如今朕也不用日日为钱发愁。
过去,朝臣们一味的打压商业,只说商人低贱。如今看来,朝臣们打压商业,不一定是商人低贱,而是他们想垄断市场,想做独家生意。
朝廷一打压,普通商人哪里还有活路。也只有那些大商家,那些背靠世家大族的大商行,能继续活跃在市场上。
然而朝廷有难,从不见这些大商家拿钱出来,反而还挖朕的墙角。
朝臣也只知道给天下小民加赋税,逼得小民家破人亡,落草为寇,杀官造反。
呵呵……将这些事情连起来想一想,朕坐在这个位置上,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傻子,聋子,瞎子,外加穷光蛋。
如今想来,某个人总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这话还真没说错。关键就是,朕没钱!”
奶奶个腿。
身为皇帝,富有四海,结果每年入不敷出。
户部今年倒是多收了税,却依旧没有一文钱的结余。要填前些年的亏空,要补上官员的俸禄,要补上大头兵的月俸。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晓得,有些地方的大头兵,已经整整五年没拿到一文钱的月俸。
也就是说,朝廷欠了大头兵整整五年的钱粮。
五年累计下来,可是个天文数字。
更别提五年没换装,没换军械装备
靠着户部扣扣索索,也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将过去的亏空补齐。才能全军换装换军械装备。
没钱养兵,又怎么指望军队有战斗力。
文德帝愁啊!
数来数去,大周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真是屈指可数。
少府家令和少府铜丞顾知信全都低着头,不敢作声。
少府家令猜测,文德帝口中的某个人,应该指的是顾玖。
也只有顾玖才能说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话。
啪!
文德帝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们两个都哑巴了吗?朕没钱,你们说怎么办吧!”
少府铜丞顾知信:“……”皇帝也叫穷,臣,臣也没办法啊。
少府家令轻咳一声,“陛下,明年收入还会增加,情况会更好。”
“朕知道情况会更好,但是这不够。钱还是不够用!今年,京官的俸禄还没发齐吧。是不是还欠着两个月的俸禄?”
少府家令点头,“今年大雪,多地遭遇雪灾。户部那边暂时拿不出钱来发俸禄。”
文德帝冷哼一声,“所以朕说,你们少府速度实在是太慢。私铸钱币本就是触犯国法,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打压民间私铸钱币吗?实在不行,朕就让金吾卫出动。”
“陛下三思!万万不能出动金吾卫啊!金吾卫一动,民间就彻底乱了。老臣还是过去那句话,此事得徐徐图之。”
啪!
文德帝重重拍着桌子,“朕等不及。至少得先将京畿一地所有私铸钱币赶出去。你们二人有什么好主意?”
少府铜丞顾知信斟酌着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官铸钱币的数量。然而,以朝廷开采黄铜的数量,所铸钱币,根本不足以将私铸钱币彻底赶出京畿一地。”
文德帝怒问:“民间私铸钱币所用的黄铜,从何处来?为何他们数量巨大,朝廷反而比不上民间黄铜储备量?”
少府家令急忙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自中宗朝以来,民间私自开矿就逐渐泛滥起来。其中,大部分都是数得着的世家大族。不瞒陛下,朝中不少大臣家里,都在偷偷开矿。
另外,皇室宗亲,勋贵武将,很多人家也都在偷偷开矿。他们开采的铜矿,多半都流入了民间钱庄。”
“身为朝廷官员,开采铜矿,为何不卖给朝廷?”
少府家令苦笑一声,“一来是怕留下把柄,被秋后算账。二来,民间收购价格,往往高于朝廷。”
“荒唐!这帮混账,蛀虫,别忘了是谁供养着他们。不思替朝廷分忧,替朕分忧,竟然还敢偷偷挖朕的墙角。统统该死,该死!”
文德帝一脚踢翻了杌凳,又砸了茶杯,扔了砚台。
大殿内一片狼藉。
宫人们全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少府家令心中紧张,面上还算镇定。
少府铜丞顾知信第一次见到文德帝发怒的样子,吓得止不住哆嗦。
妈呀!
少府铜丞这位置,看起来金碧辉煌,前途无量。谁能想到,时刻都要承受文德帝的暴怒。
朝臣们还说文德帝脾气好。
那都是没见过文德帝发怒的样子。
文德帝发泄完毕,怒声问道:“难道就没办法治他们?”
少府家令苦笑一声。他是中宗皇帝的兄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对那个时候的情况太清楚了。
他说道:“陛下息怒!老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私自开矿之所以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责任全在中宗身上。
当年中宗皇帝宠幸后宫苏姓贵妃,于是准苏贵妃父兄开矿,还许他任选矿山,地方官府全力配合。私开矿产公开化由此开始。
后来先帝登基,苏家人虽被抄家杀头,苏贵妃也被关入感业寺。然而私开矿山的风气已经泛滥开来,先帝也没能第一时间遏制这股风气。几十年下来,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文德帝:“……”
朕想哭!
怎么办?
别家都是儿子坑爹。
到他这里,换做老子坑儿子,儿子坑孙子。
他就是被坑的孙子!
mmp,狗屁的祖宗。
这一刻,文德帝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好想将中宗的牌位从奉先殿搬出来,砸个稀巴烂!
文德帝就是如此大逆不道,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