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做京官。不仅体面,升官也容易。
去京兆衙门简直是浪费人生和才华。
头顶无数大山,人人都可以对京兆衙门发号施令,人人都是祖宗,就京兆衙门是孙子。
那日子,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刘诏仔细想了想,“你说的有理,顾喻如果出任京兆尹,品级虽高,却处处受制,反对的人必定很少。而且顾喻擅长民生经济,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倒也合适。京畿一地,是时候进行统一的规划。朕甚至想重新登记鱼鳞册。”
鱼鳞册,就是土地,房屋,池塘,山林普查。
因为涉及到税收,牵涉大户隐瞒人口田亩,良民投献官员世家,这事向来极为敏感。
大周国祚两百年,只进行过两次鱼鳞册。
一次是太祖朝,一次是世宗朝。
也就是说,大周朝廷现在官方登记的田亩数量,都是一百多年前的数据,滞后得可怕。
京城,户部户房私下里曾做过人口田亩统计,不过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数据同样缺失得厉害。
真正完整的数据,在顾玖手里。
陈二壮带人下乡,发展乡村经济,同时统计了各个乡村的人口和土地。
但是,这些数据没有过明路,朝廷不能认可。
因为一旦认可了顾玖手中的人口田亩数据,等于是过了明路。
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官府得照着这份完整的数据收取税收,摊派徭役。
不可能!
以地方官府的能力,根本做不到。百姓也不认可。
百姓只认鱼鳞册,收税就得照着鱼鳞册来。
当年登记鱼鳞册的时候,田亩数量远远不及今日,所交税收自然少。
要是按照新的田亩数据收税,大部分的家庭税收都得变个数目。
尤其是那些没有功名的地主,士绅,或是免税名额有限的秀才举人家庭,将成倍缴税。
世家贵族同样不能幸免,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地主。
这些人闹腾起来,一个乡连着一个乡,一个县连着一个县,朝廷都得震三震。
顾玖深知其中风险,她说道:“重新登记鱼鳞册,你这是将顾喻架在火上烤。他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时机还不成熟,切不可操之过急。我以为鱼鳞册一事,等个七八年再动手,那时候阻力会小很多。”
刘诏有点不爽,“便宜他们。”
顾玖劝道:“目前有商税顶着,你不必盯着农税。严控关税,打击海上走私,一年所得收入能抵得上所有农税。”
“即便有商税顶着,也不能便宜了那帮世家大地主。”
“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这事会得罪官场所有人。每一个官员背后的家族,在当地都是大地主。动土地,就是动他们的利益。我们现在还没有本钱和全天下的官员读书人翻脸,你可稳住了。”
就连顾家也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动土地税收,上至皇室宗亲,下至七岁学童,都会跳起来反对。联合起来,推翻刘诏,换个人做皇帝。
这事牵扯太大,历朝历代的皇帝明知问题根源,却无力改变,只因为阻力来自于天下,来自于朝堂,来自身边,甚至来自于自身。
得过且过,多好!
只要不做亡国君,少操点心,少管点事,日子天天美滋滋。
刘诏想动一动土地,试探一下朝堂反应。
顾玖生怕他操之过急,半路翻车,赶紧拉住他。
“在我们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你决不能动手,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能提,这方面的意思都不准透露。朝堂上没人是傻子,但凡你露出丝毫这方面的意思,就会被那群聪明人捕捉到,届时会有接二连三的麻烦找上你。”
“朕知道分寸,你不必忧心。”
顾玖能不忧心吗。
刘诏有时候火气上头,万一说漏嘴,真是要命。
她寻思着,得提醒林书平时时提点。
刘诏不高兴,“你不信任朕。”
顾玖翻了个白眼,“我是在替你操心,你还不领情。”
刘诏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是替我操心,你别当我是二十岁冲动小伙子。此事牵涉甚广,关系重大,没有万全把握之前,我保证每一个眼神,每一根眉毛都保持稳重,绝不犯言多必失的错误。”
“我信你,当然信你。”
怕刘诏唠唠叨叨,化身啰嗦大王,顾玖赶紧屈服。
她真的服了他。
当了皇帝后,废话越来越多。
刘诏高兴起来,“等忙完现阶段的事情,我们二人也能轻松几天。不如上晓筑住几天,过了中秋就出发,如何?”
“甚好!”
顾玖欣然同意,“中秋记得让御哥儿回来。”
“你要作甚?给他说亲吗?”
“先相看相看,未必能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