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大房的姑娘被指给仁宣太子,做了太子妃。我这个侍读学士,一下子就显得格外扎眼,成了宫里的眼中钉肉中刺。期间,发生好几起事故,惹得皇上震怒。老夫心知肚明,宫里有人在给老夫小鞋穿,无非就是怕老夫在皇帝跟前替东宫太子说好话。老夫已经决定辞去侍读学士,回翰林院老实读书。不料,还是中了奸计,被陛下打发到兰台寺。”
顾玖挑眉,这一段过往,她倒是不清楚。
孙状元苦笑一声,“没错,老夫同周世安一样,都在兰台寺当过差。不过老夫只在兰台寺干了一个月,便辞官回家,从此不进官场。”
“因为大房要求你离开朝堂?”
“老夫是状元啊,而且姓孙,多打眼的人物。大房倒是没有明着逼迫老夫辞官,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老夫安分守己,别给东宫惹事,一个状元在孙家不算什么。那时候老夫也是年轻气盛,一怒之下上本辞官,住进山中别院清修。”
“你辞官,大房就没挽留?好歹你也是状元,好好运作一番,总能有所作为。”
孙状元笑了起来,“状元别家稀罕,孙家不稀罕。正好那一年又是大比年,大房的儿子,我那堂兄终于下场,被点为探花。有了探花郎,我这个触怒了皇帝的状元郎自然得靠边站。”
“可惜了!”
孙家不稀罕状元郎,顾玖稀罕。
能考上状元,那都是顶顶聪明的人。
人才难得,孙家竟然将状元郎闲置在山中别院,这一闲置就是几十年。
真是暴殄天物。
“本宫很庆幸没有错过孙先生。”
孙状元闻言,却想哭。
“若是老夫当初没来山河书院教书,今日这一切,是否能够避免。”
顾玖摇头,“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不可避免。本宫和陛下想做的事情,即便天下非议,群情汹涌,也不能阻挡我们。”
“娘娘说的是!想当初,放走裴家人,引起了多大的乱子,陛下和娘娘却从未动摇过。”
顾玖郑重说道:“既然先生已经知道本宫的决心,为何还在迟疑?”
孙状元抬头,恳请道:“能否请娘娘放过我家小七,她不该承受这一切,她配不上大皇子殿下。”
顾玖反问一句,“先生以为,本宫放弃小七,小七就能嫁到好人家吗?风雨欲来,确定未来的夫婿能护得住她?”
孙状元老泪纵横,“总比嫁到皇室,承受一辈子骂名更强。”
“先生又错了。”
顾玖轻声说道:“以前皇室是怎么样,本宫不欲多做评论。现在的皇室,本宫当家,自然是本宫说了算。皇子妻能不能在皇室立足,看得不是娘家,而是她本人的能力。能力足够强,就算娘家是一坨烂泥,本宫也会支持她。若是能力不行,就算娘家是天下第一世家,本宫依旧看不上眼。本宫的儿媳妇,只能是不惧风雨的青松,绝不是温室里娇弱的花朵。”
孙状元张口结舌。
顾玖又说道:“你和大房恩怨情仇,是时候做个了结。”
“老夫害了小七。”孙状元表情很凄苦。
顾玖揉揉眉心,“罢了!这门婚事本宫不强求,只要孙七娘说一句不愿意嫁给大皇子殿下,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但是孙家分宗一事,势在必行,本宫绝不妥协。“
孙状元如释重负,“多谢娘娘!分宗一事,老夫现在就可以做主应承娘娘。小七的婚事,老夫会亲自问她。”
“本宫信任孙先生!”
“老夫绝不敢欺瞒娘娘。”
此事已了,孙状元告辞离去。
他的步履比来的时候更沉重,身影如同秋天的落叶,带着几分萧瑟。
刘诏从里间走出来。
顾玖靠在他的怀里,“我是不是逼迫太甚?孙先生的模样瞧着怪可怜的。”
“心软了吗?”刘诏问她。
顾玖摇摇头,“倒不是心软,就是在想手段可以更温和一点。”
刘诏却说道:“都是老狐狸,你的手段但凡温和一分,孙老头必然不会答应分宗。家族供养了他,他忠于家族。”
“与其说他忠于家族,不如说他怕死后没脸去见列祖列宗,怕一世清白毁于一旦,背负万世骂名。”
“身前身后名,读书人一辈子就求这个。逼着他做孙家的罪人,他心里头定然记恨你我。难怪死都不愿意将孙女嫁入皇室。”
“不是非要娶孙家女,虽说孙七娘的确很好,是个良配。”顾玖早已想明白。
婚姻大事,当然是你情我愿。
生于忧患,人才会变得更加强大。
顾玖期待变得强大后的孙七娘。
不过,孙七娘要是不肯嫁,她也只能替刘御另觅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