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不去薄,将陷冢宰徇私,被人诬为人。卫鞅就是要向众人身言:卫鞅不是个靠裙带、依岳父、装奇才、胆如鼠的人。所以,这个薄,卫鞅非天天按时去不可。明白吗?玲子!妾明白。不过,娘听你被罚俸后,送来袋钱。你,为了自己脸面,就,就带着吧!唉——!你我夫妻四年,咋还不明白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不仅我不能用此钱还帐,遮脸。就是你,也不能用此钱!哐当。卫鞅完把门一带,走了。玲子看了看睡着的儿子叹了句:这日子怎么过哦!什么君子、人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茅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唉——!君子的面子在君子欠了债又无力还钱时,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滋味,卫鞅今天算是真的尝到了。当他好不容易在讥言讽目中熬到下班,又七躲八遮的穿过了大街巷,在刚刚看到家门时,一天的心累,让心头一热,嘴里自然而然的叹出:哎——这个哎字的叹音还没落,突然一声:“呸!好你个卫鞅。看你今儿往哪躲?”卫鞅吓得一颤,定眼一看:“哎——是魏二兄弟呀!”“哪个是你兄弟?老子的肉埔都要被你赊的关门了。别行礼,还钱!”卫鞅刚要开口,突地又围上了几个债主。债主们你嚷我叫,他拉我扯的,把个卫鞅搞得不知所措了。这下可把魏二急了,忙仗着他身大力不亏的优势,三把二把的把卫鞅从几人的推拉中,抢到自己身后,就豹眼一睁:“抢个屁!老子等了二天了。今儿个我最先来。等老子收了这个月肉钱再!”“屁话!他欠我两个月的米钱。你才一个月!”“瞎扯。他欠老子菜钱都半年了!”他欠……要债的跟要债的当街吵了起来。卫鞅只差地下有个缝好钻了进去。他大是个官呀!多少有脸面啦?他为防众人围观,为顾官的声誉,忙站出来维护秩序。“街坊们,街坊们!是我欠诸位的钱,不是魏兄弟。你们要帐找我,咋找魏二吵呢?”
是啊!是卫鞅欠我们的钱。咋自个儿吵了起来呢?要债的一下明白过来,忽地又围住卫鞅要帐。卫鞅此时忘记了君子的脸面,为解燃眉之急,急得当街四面拱手:“街坊们!我等多年的交往,你等还信不过?我今年背时,又刚罚俸。六年都信过来了,今天就不信我了?年内一定还清。”米埔芮三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是个本生意,赚个个钱养一大家人的。你是当官的我才赊米给你。可你咋老不升呢?这次你又罚俸,恐怕我不敢不收这笔米钱啰!”“卫大人啦!我的赌帐你可以先拖着,可我的赌本你借了总要今儿个还我吧?安邑城的哪个不晓得我赌摊夏大从不借钱给别人翻本的,对你我可是破了例的啊?当时我就劝你吃公饭的不要赌……”“夏兄弟!夏兄弟!少两句行不?声音行不?你晓得我们吃公饭的人最怕别人我们赌的。我是万般无奈才去你那碰碰运气的!”“嘿!照卫大人这么一,我夏大今儿个不该来找你要赌帐?”“不、不、不。”“几个赌帐你不是还不起。你有那么多当大官朋友,又是冢宰大人的女婿。你开个口,他们为自己的官声着想也会替你还了赌帐的嘛?”“他是冢宰大人女婿。今儿个不还老子肉钱,就不让他走!”“把他拖到党正署去!(党正,基层官职名称,相当今天的居委会、派出所联合办公室)冢宰的女婿就能欠钱不还吗?”呜……一阵女子的哭声突然传来,声音不大却悲怨凄凉,一下压住了凶横的讨债声。讨债的,被讨债的都被这女子的哭声吸引了过去。只见卫鞅家大门,在哭声中格吱一声打开。一个白衣女子手牵个三岁的孩子,拎着个包袱从门内走了出来。她边哭边向讨债的人群走来,在走到只有二步远时,用泪眼狠瞪了一下卫鞅后,将手中的包袱往地下一丢,拖着喊爹的男孩哭着走了。众人楞住了。边哭边走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钱在地下。冢宰府丢不起这个人,也没有这个女婿。卫鞅,我——恨——你——”卫鞅如雷轰,呆若木鸡。当他回过神来,哪有自己妻儿?也没有了讨债的人群。只有漆黑漆黑的夜空,只有冷冷清清的街道,只有不时吹过来的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