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个秦楼楚馆啊!
简直丧心病狂!
她正想着,听见青梅小声的唤她:“姑娘,姑娘……”
禾晏回头,见青梅站在塌边,一脸为难的模样,就问:“怎么了?”
“姑娘,夫人过世的早,姑娘出嫁时,虽然有承秀姑娘,可承秀姑娘到底年纪不大。前几日巷子里的刘婶给了奴婢一样东西……”她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像是难以启齿,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样东西,也不敢多看一眼,一把塞进禾晏手中,“刘婶说,姑娘家出嫁时,家里母亲都要给她们这个……奴婢就拿了回来……”
禾晏低头一看,手里是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她狐疑的看一眼青梅,才一打开,就见青梅慌得背过身去。
“咦?”禾晏瞅了一眼:“这不是春图吗?”
“姑娘!”青梅瞪大眼睛,一时忘了害羞,“您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那我要怎么说出来?”禾晏问她,“你看过了吧?要是没看过,怎么这般紧张?”
“奴婢只看了一眼……”青梅急的都要哭了,“不是,姑娘,这不是奴婢看的,这是给你的……”青梅原先给禾晏这东西时,还万分纠结,她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要给禾晏这东西,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谁知道禾晏这般坦荡,居然就这么随意的翻阅起来,还评点道:“刘婶也太小气了些,这本怕不是三五年前的旧书?笔调如此陈旧,既是要送喜礼,怎么也不送些最新的?啧啧啧,不及我从前看的那本……”
“姑娘!”青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您从前看的那本?您何时看过的?在哪看过的?”
“呃……”禾晏忆起在这小婢子的心中,她大概还是从前那个禾大小姐,就敷衍道:“我胡说的,你忘了罢。”
她转头就走,青梅尾巴一般的缠上来,“姑娘,您倒是说清楚,您到底什么时候看过的?”
“不记得了!”
就这么说说闹闹的,又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禾晏将桌上所有精致的点心都吃干净后,外头传来了动静。
她忙坐直身子,装出一副端庄有礼的模样,青梅去开门,一开门,看见的就是林双鹤扶着肖珏走了进来。
“哎?”青梅一怔,“姑爷这是喝醉了?”
禾晏闻言,站起身来,林双鹤扶着肖珏到塌边坐下,笑着看向禾晏,“禾妹妹……嫂子,怀瑾今日喝的多了,我把他扶回来。”
“怎么喝了这么多啊?”青梅有些埋怨,“这样还怎么……”她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幽怨的望了自家姑娘一眼,同禾晏呆的久了,她也学会了口无遮拦。
禾晏侧头去看肖珏,他被林双鹤扶着坐在塌边,头倚着床头,眼睛紧闭,神情倒还好,并不见痛苦,不过瞧着,却似不胜酒力。
“肖珏竟然也会喝醉?”她所有所思的开口。
“人人都要与他喝一杯,怎么能不醉?”林双鹤叹道:“要说怀瑾娶妻也是件大事,那些武人又都能喝。他还算好的,你去外头看看堂厅里,倒了一地,吐得稀里哗啦。尤其是燕贺,”他似也觉得颇无语,“一直拉着怀瑾敬酒,不就是想比谁喝得多嘛?胜负欲怎么这般强。”
禾晏:“燕贺赢了?”
“那哪能?”林双鹤一笑,“被抬回去了。”
禾晏:“……”
“总之,人我送到了,”林双鹤摇了摇扇子,“功成身退,禾妹妹你记得照顾好怀瑾,”他唇角微扬,“良宵苦短,不要浪费。”
禾晏:“等等!”
没等她说完,林双鹤已经潇洒的走掉了。
“姑娘……”青梅细声细气的道:“那奴婢也走了。”
“你走什么走?”禾晏喊道:“帮我搭把手啊!”
“这……恐是有些不方便。”青梅如临大敌,连连摆手,“再说了,奴婢力气也不大,听说姑娘之前在凉州卫的时候,一人便能举起一方巨石,想来一个人也能照顾的好肖都督。”她边往门边撤边道:“那、奴婢也走啦!”
“喂!”
这小婢子有时候胆子忒小,有时候却又挺会抬杠。禾晏叹了口气,屋子里这下,就真的只剩下肖珏与她二人了。
她转身去看肖珏。
这人喝醉了的时候,也很安静,既没有撒酒疯,也没有乱说话。只是靠着床头似在假寐。禾晏走了过去,先是推了推他:“肖珏?”
并无反应,她又伸手在肖珏面前晃了晃,肖珏仍是安静的闭着眼,禾晏舒了口气,心道肖珏这果然是醉了。
行吧,她从前在肖珏面前醉过,肖珏如今也在她面前醉过,一人一次,很公平。禾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探身去看。
肖珏闭着眼睛的时候,睫羽乖巧的垂下来,如细小的蝶翅,禾晏看的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青年眉头微微一蹙,她忙缩回手,还以为肖珏醒了,又过了一会儿,见肖珏没反应,胆子才渐渐大了起来。
禾晏从没否认过肖珏的美貌,要说当年在贤昌馆时,他谁也懒得搭理,照样引得芳心一茬一茬的往身上扑,后来做了右军都督,纵然外头传言狠辣无情,可到底还是没从“朔京姑娘梦中情人”前三甲给掉出来,无非就是靠着一张脸。禾晏坐近了点,目光凝着他,“啧啧啧”了几声,叹道:“倜傥出尘,丰神如玉。”
这人单看脸,实在瞧不出是日日呆在战场上的,风霜刀剑,怎么就他的脸半分不见憔悴,肤色如玉,五官俊秀,下颔线生的极优美,看着就让人心中生出邪念。禾晏叹了口气,老天爷在捏造肖珏的时候,应当是用了十分的心思,这或许就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人生吧!
禾晏看着倚着墙头的男人,恶向胆边生,嘴里嚷道:“这样漂亮的人,如今就落在我手中了,这种百年难得的机会,不为所欲为一下,都对不起我自己。”她一边说,一边去解肖珏的扣子。
喜服层层叠叠,这屋里闷的慌,她也是见肖珏脸色有些微微发红,想来是被热的,也是一片好心,打算帮忙将肖珏的外衣脱掉好把他放上塌,今日就早些歇了。谁料到这扣子竟然也繁复的很,她低头去解,解开一颗,正要去解第二颗,忽然间,手被人抓住。
禾晏讶然抬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清绝幽深的黑眸,他声音淡淡,似有调侃,“那么,你打算如何对我为所欲为?”
这人目光里尽是清醒,没有半分醉意,禾晏失声叫道:“你没醉?”
肖珏勾了勾唇:“有一点。”
我信你个鬼!禾晏心里想着,他这模样分明就是从头到尾都醒着,还好方才好像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禾晏讪笑道:“那你醒了就好……”
“说说,”他却不打算饶过禾晏,禾晏放在肖珏胸前的手仍被他抓着,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禾晏:“怎么个为所欲为法?”
禾晏挣了一下他的手,没挣开,莫名的有点慌,话都结巴了,“我就是……看你穿的太多,屋子里太热,帮你解两颗扣子……”
“说谎,”肖珏扬眉,直勾勾的盯着她,“我看,你是想占我便宜。”
禾晏:“……”
不至于吧!解个扣子就叫占便宜了?
放在肖珏胸前的手如摸了块烙铁,她自己先烫起来了,禾晏昏头昏脑道:“不不不,这怎么能叫占便宜,我有什么没见过的,我连你腰上那颗红痣都见过了……”
此话一出,肖珏身子微僵。
半晌,他才淡淡开口:“你倒坦荡。”
禾晏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唾骂自己一声。她眼下半个身子都扑在肖珏身上,手被他抓着,摸着他衣襟,活脱脱像个强取豪夺的女流氓。但肖珏不松手,她就只能这般僵着。
“肖珏,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她憋了半晌,总算憋出了一句。
肖珏目光清清淡淡掠过她,猝然松手,禾晏大大的松了口气,只心道这暖炉是在屋里生了个太阳吗?怎的热的人心慌气短。
肖珏目光落在被褥下露出的一角书页,目光微怔,伸手去拿:“这是何物?”
禾晏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他这般动作,登时脸色大变:“等等!”
这话也没什么用,肖珏已经拿到了手里,禾晏下意识的朝他扑过去,劈手就要夺走。
那是青梅送给她的小册子!
先前和青梅打打闹闹的,禾晏还没来得及收好,林双鹤就进来了,她随手往被褥里一塞,没料到眼下被肖珏看到了。禾晏都还清楚地记得在济阳城里,肖珏见她看春图时,陡然沉下去的脸色,这大喜的日子,莫要又惹了这位少爷生气。
禾晏劈手去夺,被肖珏以臂挡住,再伸手往前,又被避开,一闪一躲,一进一退,肖珏手长,拿着册子不让她碰到,禾晏只得跳起来生扑,冷不防脚绊到床沿,直往塌上倒,肖珏见状,将她往身前一拉,二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床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禾晏扭头一看,还好还好,没塌,很结实。
她望着那本被自己抓住的册子,心中大松了口气。
下一刻,外头传来热闹的声音,依稀是程鲤素的叫声。
“哇!动静也太大了,我舅舅果真厉害!”
紧接着,又是赤乌的声音:“谁把程小公子放进来的?快把他带出去!”
“我不要!我还要再待一会儿!放开我——”
似乎是程鲤素被人架走的声音,门外渐渐恢复了平静。
禾晏呆了片刻,回过神来,她自己趴在肖珏身上,手里还紧攥着册子,脑袋正贴着肖珏胸前,能感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动,像是在低笑。
他……在笑?
禾晏猛地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底下的肖珏。
他抬了抬眼,懒洋洋的开口:“禾将军厉害。”
“那是……自然。”禾晏看的有点晃神,“我可不是当年贤昌馆的倒数第一了。”
“嗯,”他幽深黑眸里,似藏有浅淡笑意,将双手枕于脑后,“禾将军女中豪杰,战无不胜,在下甘拜下风。”
“你这话说的很没有诚意,”禾晏作势凶他:“既然我赢了,是不是要有奖励?”
肖珏声调微扬:“你想要什么奖励?”
禾晏正在思忖,冷不防一阵天旋地转,她同肖珏的位置已然掉了个个儿,她在下,肖珏在上,这人的眉眼在满室灯火中,如窗间美梦,身上的馥郁的酒香和他衣裳中的月麟香气混在一起,令人心醉。
“这个奖励如何?”
腰带,被慢慢的抽出。
禾晏紧张的声音发颤,手指碰到了方才被她抢到的战利品,她问:“肖珏,你要不要……先看看……”
“不必。”
有人低笑一声,幔帐瞬间滑下,遮蔽了帐里良宵。
“禾将军可能不知道,男人对这种事,都是无师自通。”
……
月如银,星似雨,红烛泪尽处,岁岁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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