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司马宗的剑
承影没有再说话,他的冷漠比司马宗来得更真实,因为他的职责就是一柄剑,而那个如今要被关往黄泉的柳生是另一把剑,他们原本都出身微贱,却因为司马宗的缘故,拥有了新的名字,以及黑暗的未来。
“承影”是商天子三剑之一,然而司马宗赐给他这个名字是让他好好当一柄剑。
车驾回到王府,承影去看被关在囚室的沈劲以及一个晕迷的不知名少年,那少年醒来时已被府中仆人问清了来历,原来是柳生的属下之一,名叫阿润。
阿润以为自己到了地府,以为询问他姓名的老仆是鬼魅,直到承影温热的手覆在他的额头时,他吓得差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未免节外生枝,承影将阿润关在了沈劲囚室的隔壁,反正阿润也受了轻伤。
只是当在吃着汤泡饭的少年听着隔壁传来低声惨叫,差点手颤抖着把碗给扔了。
阿润惊恐地睁大眼睛,一时间忘了自己是一名勇武的游侠儿,此刻无助的少年很迷茫,自己到底是生还死,此地是黄泉还是地府?
“隔壁是在做什么?这里真的不是地府?我下了十八层地狱了?”
“在刑讯,你最好不要知道。”
承影知道司马宗身边有几个内监,常在身边的吉祥,除了爱在外张牙舞爪乱吠外,胆子其实挺小,而其他几个……都说咬人的狗不会叫,所以漏夜刑讯沈劲的如意长得白净斯文,但折磨人是一把好手。
沈劲是被承影抓到的,为此承影连晚饭都没有吃,得到消息后一路追赶,然后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而这顿饭最后他给了阿润。
南顿王府不缺吃的,但没人会为一条连狗都不如的死士特意做吃的,承影也不敢去翻找弄乱厨房,不然厨娘明日要发火,能做王府的厨娘,身家背影最次也是寒门。
房里只有一盏豆大的灯,沈劲在隔壁不知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忍了许久还是隐忍叫了出来,阿润手又是一抖。
沈劲那少年年纪也还不大吧?自幼娇生惯养,就算流落江湖也没不会吃什么大亏,承影想起之前与沈劲交手时,那少年已经受了伤,但目光坚毅,也不畏死,可惜就是功夫还未练到家,如果再有五年,承影觉得自己应该就会输了,毕竟自己年纪也大了。【ㄨ】
阿润见承影发呆,觉得这人比较好相处,于是轻轻地坐在他身边问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承影侧脸蒙上一层幽光,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他呆呆道:“我的屋子……”
原本他想说“家”,但他想了想,自己多半是不曾在这里睡觉的,隔壁就是司马宗的囚室,而他也常要跟在司马宗身边,睡在他的屋外,很多时候他都不能睡,或者睡得很浅。
年纪小的时候,冬天在屋外守夜还会冻晕,虽然模模糊糊中他记得司马宗会扔给他一条毯子,心情好了,也会赏他一杯温酒。
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们还在靡丽的洛阳,所有属于洛阳的回忆都被涂上了一层夕阳的余晖,司马宗好武,也喜欢到处招揽武士,承影刚进王府,从乞丐版的游侠儿变成了有完整衣服穿的贴身侍从。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司马宗,配司马宗练剑。
他们舞剑时,庭间的榴花在风中缤纷如雨,司马宗那时还没生白发,他矫健英武,却总是风评不好的小王爷,因为他喜欢习武。
喜欢习武对于士人来说,是粗鲁的事,虽然习武并非需要人人都会,但武,终究是代表着人的精气神,一个时代的人若只流行饮酒避世,那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时代。
它注定要灭亡。
那时他们都还年少。
司马宗的父亲司马亮最终死在八王之乱中,晋朝抢回来的江山摇摇欲坠,直到王衍石勒带着兵马杀来……
洛阳沦陷。
司马睿与琅琊王氏早早抛弃了洛阳来到建康,算是保住了国祚。
永嘉年间,司马宗跟着兄长司马羕渡江,成为了东晋开国功臣,老一辈的王们都死在八王之乱中,司马睿只是因为琅琊王氏的谋划早一步、安然地“抢”到了王座。
西晋的灭亡比王敦之乱早六年,汉人最终也失去了长安,如今他们只有建康,只有一道长江和半壁看似安稳、内乱频起的江山。
……
承影坐了许久,然后估摸着时间要去隔壁囚室,阿润想要跟他出门,但被他一个眼神给吓得原地不敢动弹。
在阿润眼中,承影在打开门的那霎,月色照亮他的脸庞,很出乎意料,承影其实是一个长相很温和的青年,发色黑得几乎与夜色要融为一体,脸色苍白,眼圈发黑,除了这两个缺陷之外,甚至可以说有些俊朗。
“不要动,出了门你就死了。”承影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给了阿润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这是很久以前司马宗教他的,做一个好的死士和杀手,必须要有杀气。
要怎么样练这种眼神呢?承影也许永远不会忘记他和司马宗两人在那个雨夜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感受了一夜“亡者的气息”。
那时是司马宗带兵讨伐刘乔之战,因为这一役,司马宗立功被封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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