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的声音透着些沧桑,还有些贱,但很好听。
哪怕是同为男子,炼血海都不得不承认,这人单凭嗓音,大概都很招女子喜欢。
说不定能娶两个老婆。
只是这话是什么意思?炼血海听不太明白。
直到走进了偏院之内,他能够用双眼看清不远处,正坐在石桌两侧下棋的书生与剑客,这才又听见那书生说话。
“你的棋就不是棋了?”
这话很简单,但细细一想却又极有道理,炼血海不由得再度看向那剑客的背影,继续走近。
“我的棋当然是棋,但正因为是我的棋,所以它应该是自由的。”
——然后就自由到空格子里去了?
炼血海都忍不住想要嗤笑一声,好歹是同一盘棋,怎么这般胡闹……
他未想完此节,走到了石桌的一侧,站在了两人的中间,正好能够低头看向棋盘。
微微凝目,炼血海终于看明白了什么。
这两人下的还真不是一盘棋,怪不得这么诡异。
剑客下的是围棋,书生下的是五子棋,偏偏一黑一白落在了同一个棋盘上。
——这特么神经病啊。
在同一个棋盘上各玩各的,有意思吗?
炼血海抚了抚胡子,微微眯起眼睛,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见过狠的,见过蠢的,见过疯的,见过诡的……唯独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偏偏他已经来了,这两人仿佛没看见他,没谁多看他一眼。
这是懒得搭理他?
果然,这书生听到这剑客的话,略有些恼了,静静的看了对方一眼。
剑客不甘示弱,脸颊扬起的嗤笑中满是贱气,真的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不知为何,这两人相视了一眼,本像要打起来的模样,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让一旁的炼血海觉得可笑。
连打一架的勇气都没有,这确实是两个懦夫。
只是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离得更近的书生,大致猜出了这大概就是那位不语魔尊的丈夫,才更仔细观望了一眼。
一袭锦绣布裳,看来是为了迎接朋友特地打扮了一二,然后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哪怕是炼血海不甚在意外貌,此刻也不禁眯起了眼睛,心中泛起罕见的嫉妒感。
等会儿将这书生炼成血傀,他一定会先将对方这张脸毁掉。
——不知为何,这两人仿佛依旧没看见他,却一直警惕着对方。
阵风微起,吹动翠竹瑟瑟,竹叶飘落在棋盘之上,遮掩了黑与白的棋子。
书生与剑客对视了许久,最终两人觉得无趣,各自偏开了视线。
“那就这样吧。”书生这样回答。
剑客点了点头:“就先这样吧,下棋下渴了。”
这是要喝茶的意思?
炼血海这才注意到,原来石桌上的棋盘旁,一直都摆着两个瓷杯,精致典雅,放在凡间富贵人家,大抵也是极好的物用。
可惜瓷杯里没茶也没水。
不知为何,随着剑客说完,这两人的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相互瞪了许久。
这次是剑客先开的口:“有朋自远方来,应当奉茶。”
意思很简单,你去泡茶。
但让炼血海奇怪的是,那剑客说罢,这书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像是个懒鬼。
“我不给人泡茶……除了我的妻子。”
这是拽上了?
不过听到此言,炼血海愈加确信了一件事情,这个小白脸书生大概是知道那位不语魔尊身份的,难怪如此傲慢。
他又多看了这书生一眼,忍着心中的嫉妒,解开了心中一个疑惑。
怪不得那位不语魔尊会下嫁给这样一个凡人,只论这张脸都回本了。
但脸好看,解决不了喝茶的问题,你们就这样渴着?
那剑客没有渴着,反而抹了抹凌乱的胡须,满是颓然与贱气的俊朗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你就自己渴着吧,我有酒喝。”
说着,这剑客自顾自的从腰间解下一只黄皮葫芦,看着就像是乡间常见的舀水葫芦,似乎是被他用来装酒了。
然后剑客打开了葫芦,豪迈的饮了一口,沧桑却明亮的眼瞳中满是潇洒的快意。
喝完他还吧唧嘴。
“这是我途径杏雨村的时候,沽来的百米酒,虽不如百果酒清爽,没有百花酒芳香,但胜在浑圆爽快,一口下肚,满是百米的绵醇……”
为何只是一种寻常的农家小酒,他能喝出琼浆玉液的感觉?
这一刻,就连炼血海都怔了怔,感觉喉咙有些发渴,整个人都感觉略有不好了。
那书生同样有些渴了,望着那剑客的视线愈加不善,似乎是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
然后书生看了看不远处的厨房,那里是距离这里放茶叶最近的地方,但他依旧不愿意起身,不知什么毛病。
直到那剑客又喝了一口酒,又吧唧嘴,这书生似乎才终于忍不住了。
炼血海以为他会站起来,结果他看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不需要炼血海猜,这书生便简洁的说了出来,简直像是随意吩咐茶楼的小二,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倒茶。”
那书生说道,似乎觉得不太妥当,又添了一句。
“记得先烧水,要热茶。”
也不知道谁曾经用凉水冲过茶给他喝,让他有了些阴影,吩咐陌生人烹茶,便会多这样嘱咐一句。
听到这书生的吩咐,炼血海睁大了眼睛,苍老的面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想过很多次,这书生见到他的第一面会说什么。
是求饶?是询问身份?亦或者是狐假虎威的呵斥?
但炼血海唯独没有想过,这书生会吩咐他去烹茶,还这般风轻云淡,真当他做了那位不语魔尊的小白脸,就是个人物了不成?
气极反笑,炼血海阴狠的看着这书生,笑容透着些令人畏惧的寒意。
“你敢让我倒茶,知道我是谁吗?”
书生没见过这人,但很容易就能从对方打破这处竹林小筑的护阵时,所用的功法与境界猜出来。
但是——
“这不重要。”
书生将空空的茶杯往过推了推,递给了他。
这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