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声音有些嘈杂,令正在吃点心的烟芋芋怔了怔。
以她的实力境界,自然能够将那些话听的一字不漏,却沉默了片刻,随之拂去一道灵力,狠狠的教训了那几个望族之子,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也护住了那个育婴堂的小少年,没有让对方受伤。
但烟芋芋其实并不太能反驳,刚才那个唤作良广的望族之子的话语,因为真的很接近事实。
曾经那个懦弱又无助的小姑娘,确实唤作赵小芳,与寻常村家里的小姑娘没什么不同。
不,或许还是有一点儿不同的。
赵小芳很年幼的时候,父母便被人害死了,凶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不是邪修,只是山寨中的贼人。
自那之后,没有了父亲的灯笼手艺持家,没有了母亲的爱护照料,她就像是一个野孩子,没什么好吃,也没什么好穿。
名义上照料她的二叔与三姑,说到底也不过是贪图她父母所留下的五亩薄田,还有那些散碎银子以及些许不错的梨木家具。
她知道自己年幼,争不过他们,索性暂时忍了,钱财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只要她能平安长大,嫁一个寻常的夫家,在等到城令剿灭那伙贼人,为父母报仇,此生也算是无憾。
于是被二叔与三姑轮流‘养育’时,她同样忍下了很多事情。
比如堂弟与堂妹穿用了她母亲生前,最好的料子打的新衣裳,而她只能穿粗麻。
比如二叔与三姑家里吃着那些碎银子买来的腊肉,她只能喝半碗稀粥。
比如那五亩薄田的余粮可以给堂弟教书斋的束脩,让堂妹去学女红,她只能起早贪黑的打猪草……
这些她都忍下了,因为没办法逃走,没办法依靠自己活的更好,也因为父母亡故后,给她留下的唯一的念想,还在这里。
直到有一天,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亦或者说没料到二叔与三姑,能够狠到这种程度。
有一个人牙子恰好看见了她,觉得十岁的她虽还没有长开,且有些面黄肌瘦,但骨子里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想要用七两银子将她转卖给镇南城最大的那家勾栏院。
二叔与三姑当天没卖她,她很感激,就连劈柴与烧饭都更用心了些,给两家人洗衣裳时,也多揉了几次。
直到第二天她才明白,不卖的原因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想加钱。
等到那个人牙子加到了十两银子,二叔与三姑就不在虚拒,直接签了文契,将她扫出了家。
以后她就是勾栏院里的姑娘,自然是低贱的人,不能在他们家待太久,会污了他们子女的好名声。
“可你们也不缺钱啊?”
那时年幼的她绝望的喊着,有些无法理解,堂弟的束脩与堂妹的嫁妆,用她父母留下的私产足矣,何故缺钱到卖了她的地步?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
二叔与三姑的回答理所当然,让她嗓子嘶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头脑空空的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无法反抗的她,被带到了那家勾栏院,见了很多阴私与龌龊。
好在她是极具未来价值的商品,被养的还不错,不用去做些杂活,学了些女红,也认了些字,但也被许多老嬷嬷告知了不少恶心事儿。
憎恶男子,大抵从那时候开始。
等到所有人以为她被驯服了,趁着某个夜里,她不顾一切的逃命了。
哪怕被山寨的贼人杀死,哪怕葬身野狼的腹中,她也绝对不要做男子的玩物,还是人尽可夫的玩物。
遗憾的是,她被抓住了,甚至连勾栏院的那条街都没逃出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论力量还是谋划,她远远不如成年人,又怎可能逃得出尽是眼线的花街呢。
没有任何意外的,她被教训了,勾栏院里的老嬷嬷有很多手段,在不破坏她商品价值的情况下,让她痛不欲生,求死不得。
只是她在没有屈服,也不愿意忍了,头一次骂了人,趁着对方不注意,打了对方一巴掌。
很开心!
开心的代价是皮开肉绽的半条命。
恰好的是,惹得那个老嬷嬷是勾栏院里的二娘,感觉自己备受屈辱,哪怕舍了买她的十两银子,与培养的费用,也要让她最惨的死去,让勾栏院里的其他姑娘们,不敢生出二心。
于是她被扔在街上,像是狗一样被很多人围观,有至少四名打手将她打了个半死,用的是铁藜,让她身上没一块完好的肌肤。
鲜血淋漓浸染破碎衣裳,但却偏偏无法很快死去。
在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之中,她本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慢慢死去,开始祈祷下一辈子能好命些。
——不要遇见这些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就好了。
幸运的是,有人路过听到了她的近乎虚无的惨叫声,出手救下了她,那位仙子姐姐杀了很多人,也将很多人送到了城令,暗中整顿了这座镇南城。
很多人以为那只是个彼岸红尘路过的内门弟子,其实并非如此,而是被称作‘雾里折花’的魅烟行。
她正从彼岸红尘去天门复命,恰好碰见了这件事情。
更幸运的是,她在被送去彼岸红尘救治养育时,发现有修炼天赋,可以踏上另一道不同的人生。
魅烟行顺便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烟芋芋,希望她能忘记过去。
直到又过了很多年,她的修炼天赋渐渐被人们所震撼,哪怕是当年救下她的魅烟行都很意外,将她送到了音夫人身边,得到了证实。
她的修炼天赋甚至在魅烟行之上,若是在勤勉幸运些,有不小的机会达到音夫人的层次。
然后便是一个水到渠成的故事。
她喜欢戏本子,自然不仅是因为讨厌男子,更是因为在如何残酷的戏本子,往往也有比现实温柔的一面。
……
……
街道上,看着横七倒八的那些镇南城望族子弟,烟芋芋不客气的踹了两脚。
倒是没杀他们,因为骂她罪不至死,但既然撞见了,自然得将这些人交到城令那里彻查,依照律令严办。
既然碰见了,就不能放过他们的每一条罪过。
“怎么这多年过去了,这座城还有这样的?”
烟芋芋莫名苦笑了一声,按理她私下建立的几处育孤堂,所选择的城市都是较为富足祥和的,罕会有这等阴私。
加之这些年她私下遣人严查过不少次,但终归免不了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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