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听到月姑娘的劝告,帝胤却没有应承。
一旁的茅草屋被风吹的瑟瑟做响,远处空山的呼啸声,更是隐隐入耳。
“我能等,但你等不了,世间的生灵同样不行。”
帝胤从很多年前就知道,世间没有两全之法,像是凡尘那般天真的想法,几乎是行不通的。
想要单独杀死那些邪神,除非有人突破大自由的境界,但这是除了浮生妖主与太玄冥帝之外,再无人能到达的境界。
那么,他们便只能选择另一条路。
——祭炼天下的半数生灵,在那些邪神解封脱困之前,以生灵之力将他们杀死。
只有用足够的生命之力,才能泯灭同等强大的生命。
这样或许很残酷,但剩下的一半人能够活下去。
“而且我运气不好,也有些自私。”
帝胤坦然的笑着,丝毫没有掩饰心中的阴暗。
“就算两全法真的存在,终有一天也能找到,但你等不了太久了。”
帝胤不清楚,若是那三人的心中人,遇见这种情况,他们会如何选择,但他只知道,他不想月姑娘承担那么大的风险。
那么,与寻找那种莫须有的可能性,却拖的月的身体濒临崩溃,他必然要选择而今的决定。
遗憾的是,有那三人的阻拦,而今的计划也没有成功,甚至差的很远。
他手中的尸道神髓并不足够,根本不足以杀死世间封印的所有邪神,但若只有太清宫那一只苏醒的,到勉强能够一试。
可以暂时缓解世间危机,也能够让月姑娘多支撑一段时间。
有风吹来,吹动帝胤的发梢,让他的脸颊有些痒。
忘川乡很少会有自然风,那么便应该是月姑娘如此期待的,才有了阵阵凉风袭来。
忽然,她将一块奶香味的酥糖递在了他的嘴边,像是在喂给他吃。
一如很多年前,初见的那一次。
“不要因为我,改变你自己,我没关系的。”
月姑娘一直都知道,很多年前的帝胤,才是对世间最热爱的那一个,无比的热爱这个世界,希望成为世间最了不起的英雄。
这是年少时,他的信仰。
她不希望因为她而改变。
“而且……如果要杀死邪神,除了使用尸源玉髓,你还有一个办法。”
突破大自由的境界。
按照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以帝胤的天赋与实力境界,都几乎无法达到,但他还有她。
月很清楚,她的特殊性,于天地都是特殊至极的存在。
就像是那株飘忽不定的‘天道命木’,她同样是世界凝聚的一缕意志,能够赐予人无穷的奇迹。
“只要你吃了我的话,不仅伤势可以完全痊愈,就连境界都有机会……”
“可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帝胤的声音忽然低沉,满是不悦与恼意,这是他不允许月姑娘提起的事情。
“我只有你而已。”
如果吃了她,他的生命与信仰,还因谁而存在呢?
……
……
火锅需要的汤已经烧开,需要的菜同样备好。
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开饭。
女魃已经悠悠坐在了铜炉火锅旁,闻着飘香四溢的汤味,知晓今日的火锅是海鲜山珍锅子,味道浓郁又香醇。
可惜的是,茅草屋旁的石桌前,公子似乎与月姑娘罕见的有了争执。
看来今日的饭食遥遥无期。
于是她又开始缠着将臣,说些无理取闹的话。
后卿则默默的坐着,偶尔看向南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随之便会默默修炼。
唯有嬴勾,笑容依旧。
一袭墨蓝色书生衣裳的他,似是闲得慌,觉得无事可做,于是编了一盏鲤鱼灯,掐了一段灯芯,开始放河灯。
河灯在黑湖之中,尤为的显眼,似是蕴着灵力的关系,连黑湖中的那些‘鱼’都隐有畏惧,避之不及。
见着嬴勾此举,女魃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若非知晓忘川乡能隔绝两界,我还真以为我们里出了一个叛徒,在与外人通风报信。”
女魃不由得微讽道,不明白嬴勾一个大男人,怎么成天河灯放的比小姑娘还勤快?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搞的和河灯传信一样。
听到这话,嬴勾可就不乐意了。
“我若是叛徒,能叛到哪边儿?”
这是他们都清楚的事情,嬴勾与凡尘有大仇,势必不会投靠天下三君,无论对错。
至于那位明老宫主,他更是看不上,何论明老宫主要做的事情,着实让他恶心的够呛。
“除非太玄冥帝复生,说不得我才会去追随追随。”
嬴勾的话,听得众人一阵无语,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怀疑的意思,又各自白话了几句。
等到那边儿似乎终于安抚好,就要开饭,几人方才各自端锅拿碗,准备上桌。
嬴勾回首一眼,见着那盏鲤鱼河灯燃尽,方才闲适的哼着小曲,向着众人走去。
他哼的是临安小调,很多年前在小酒庐当小师叔时,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支曲子。
——公子不错,但比起当年的尊主太玄,格局终究还是小了太多。
……
……
前往东泽的路途,罕见的平静。
自从离开回神谷之后,便再也没有追兵与刺杀,如果不算上次在那方小镇,遇见的那个奇怪男子的话。
姜芯雪抱着妹妹,静静的跟在无穹身边儿,此刻正在赶山路,不算难走。
她至今依旧不解,那个奇怪男子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看得出对无穹的影响不小,让他这两日都寡言许多。
虽说,无穹与她的话,一直都不多。
望着走在前面,依旧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的少年,姜芯雪想要宽慰两句,却不知从何提起。
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询问路程。
“这里离东泽,还有多远?”
雁荡宗便在东泽,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亦或者……是她的终点。
“不过两日行程。”
无穹静声回答,他们就快要到了。
此刻的无穹,不知为何心中颇有焦虑,大抵是知道那名尸修,是从太清宫离开之后,他便开始猜测许多。
更奇怪的是,他无论是试图联系太清宫还是永夜斋,都没有任何回信。
就连母亲明大仙子,都仿佛消失一般,无论用何种传音手段,亦是联系不到。
莫名的,让无穹感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气势。
忽然,他发现身后的姜芯雪脚步慢了下来,悠悠侧过头,原来是那个小姑娘走累了。
毕竟境界太低,这般强跟着他赶路的速度,确实略有为难。
“今日便先歇歇吧。”无穹忽然止住了步子,在一旁的山涧中,寻了一处山洞。
姜芯雪没有勉强自己,知晓到了雁荡宗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得保证体力的充沛。
入夜,小憩之后的姜芯雪开始生火,取出乾坤袋后,将无穹猎来的虎奶惹透,等稍微在放凉后,便准备喂给妹妹。
同时,她烤了两块肉囊,算是她与无穹的晚餐。
“没肉了?”无穹今日心情不算好,忽然想吃些肉。
“没了。”姜芯雪无奈回答。
“稍等。”
言罢,无穹竟是罕见的起了身,外出打猎,让姜芯雪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有些难以置信。
难不成明日太阳要从西边儿出来了?
这懒鬼怎么这么勤快?
不多时,姜芯雪正好喂完了妹妹,哄着婴孩入睡后,无穹便踏步回来,一身蓑衣没染半点儿灰尘。
他随手将几只灰兔,轻放在了火堆旁,示意姜芯雪好好处理一下。
有肉囊,也有烤兔,可惜没有酒。
好在他不喜欢喝酒。
姜芯雪知道无穹向来贪吃,但现实今夜这般,食欲将懒惰战胜的情况,还当真是少有。
不过看着那些被打昏的兔子,姜芯雪忽然心有所感。
“你说若是幼兔出事了,它的家人会不会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一窝都在这儿了,整整齐齐的。”
“……”
本想借机安慰无穹两句的姜芯雪,忽然无话可说了。
于是她开始专心料理这几只灰兔,虽然山洞内用具颇有简朴,调料也不算全,但总归烤味本身,就是让人食指大动的一种料理。
趁着热气腾腾,吃起来倒也有滋有味。
无穹一如既往的毫不客气,撕扯下了最肥美的一条兔腿,大快朵颐起来,姜芯雪则吃的慢条斯理。
等到吃第二个兔腿时,被放在布垫上睡觉的小婴孩,忽然发出呜呜的笑声,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对了,你妹妹叫什么来着?”
无穹这才记起,他至今都没问过那个小丫头的名字。
“福福,福气的福。”姜芯雪浅声道。
“这是乳名,我们那儿的习俗是小孩得满周岁,才给正式起名,不至于被小鬼误勾走,能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可惜,她的妹妹离周岁还早,家便已经破败。
“福福听着不错。”无穹道。
“不过等明日之后,你可以先给妹妹起个名字,倒时便算是诸事了结。”
姜芯雪知道,这是无穹的承诺,让她安心。
但其实有他在身边,她一直都是安心的。
“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