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宜广泛宣扬,惑乱民心,以防有暴民趁机作乱,打劫商铺,酿造事端……”
他本是儒家弟子,天人感应学说,根深蒂固。但多年宰辅已是历练得心思深沉。
如果非要他讲出天人感应四字,那地震这天时就是因皇上这人和德政不修,疏于政务……皇上势必要下罪己诏!
但,倘使确实能预测出来,那证明天文象法算学就应大力推广,现在朝堂上对推行算术历法的争论可谓是愈演愈烈,这预测出地震,那可真给推行新式教育增添重重的筹码了!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但又不能明着阻止,只能说出既保全皇上面子又提早作好安排的举措,这也符合宰辅之责。
宏奕不动声色地看看他,这真是个老琉璃蛋——八面光!
宣光帝却笑道,“辅臣这是宰相之言!”他手里捻动着那串紫檀念珠,“朕在位十八年,遍观史书,朕在位时,是地震最多的!”
众人听他这样一讲,都笑了,殿里的气氛马上缓和下来。
“朕记着,朕曾与明安图谈过,”宣光帝声音不大,却从容悠扬,铿锵有力,“凡地震,皆积气所致,地震深,那地震虽然轻微但影响地面很广,地震浅,则地震虽然强烈但影响的面只局限于一地,地震之后,积气已发,断无再次发生大的地震之理,比如,西北地方,数十年内,每有地震震动,但江浙一带就没有……”
“对,皇上讲得对。”肃文大声道,一出口才觉着有误,这不是咸安宫,而是皇上起居的清溪书屋。
“住口。”济尔舒训道,“皇上训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宣光帝却笑道,他轻轻一摆手,“他还是个孩子,不要拘着他,今儿没那么多礼数。”
“我只是觉着皇上才学深不可测,天子武功文采天下第一,适才皇上讲的是地震成因及震源深度与地震烈度的关系,并且说大地震之后,不会再发生更大的地震,并且地震分布不平衡,西北地区多,江浙一带少……”肃文大着胆子道。
“呵呵,”宣光帝一下笑了,“好你个肃文,你一个小小的官学生,没品没级,人不过十六七岁,你好大的胆子,竟表扬起朕来了!”
众人看他虽然这样讲,但并不生气,也都陪着笑了。
端亲王宏奕与郑亲王荫堂互相看看,却没有笑。
“呵,那朕即为天子,干脆,就赏你一个天大的面子,……嗯,不管是否有地震发生,肃文都没有罪过,着赏肃文毓庆宫伴读吧。”
诚郡王住毓庆宫,伴读就是伴皇子读书,虽只是虚衔,但也是读书人求之不得的荣耀,只见那毓秀也是微微含笑,肃文忙施礼谢恩。
看着肃文、梅文鼎、蒋煜等人退了下去,宣光帝收敛笑容,“不管如何,要曲突徙薪,未雨筹谋,京师帝辇,更要确保百姓安然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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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考,起先安排在顺天府贡院,后改为太和殿前。
春日,寅时,深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一轮月牙长挂中天。
一串长长的宫灯由东华门而入,迤逦前行,每盏宫灯放于方桌之旁,持灯之人就在桌后站立,渐渐地,太和殿广场上,橘黄色的宫灯演变成行,整齐成列,盏盏灯光,星罗棋布,蔚为壮观。
广场四周,侍卫成行,如钉子般肃立,站于周围。
殿陛之上,只见四位议政王兼上书房大臣,四位上书房大臣,并咸安宫协理大臣魏瑛及成文运一干教习,内务府总管明善,礼部满尚书贵祥,礼部汉尚书司马白衫,钦天监监正齐元燮,翰林院掌院学士庄士敏,国子监学正王延年也都肃然站立。
第一场是四书五经,到了卯时,却已是考完。
内务府人等人早已在广场周围候着,见学生交卷,马上抬上热气腾腾的早饭来。
各位王爷、上书房大臣互相礼让,却与众学生一道,只在殿陛下进餐。
肃文看看跟前桌上的木质托盘,有青豆小米粥儿、椒糖芥菜丝儿、糟鹅掌、小葱豆腐丁儿,另外还有两个花卷,一盏茶,不过,茶是用来漱口用的。
整个广场掉针可闻,不论咸安宫还是国子监的学生都在忙着进餐,肃文吃得是丁点不剩,看那麻勒吉早已吃完,正与海兰珠作着鬼脸。
第二场,作诗。
肃文看看东方,已露出鱼肚白,朝霞映照下,那鱼鳞云诡异非常。
季考地点从贡院改为太和殿广场,他就敏锐地意识到,皇上已经听进去他的意见。
想起这不知什么时辰就要发生的地震,再想想推进改革的艰难,端王四处网络算术天文历法人才,他蓦地想起一首诗来,他看看其它学生,有的抬头静思,有的紧皱眉头,他提笔凝神,从容写起来。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鸣天地开。我愿天公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