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龙抬头。
张瀚在这一天终于到了李庄,留守的李东学和王长富等人迎出来好几里路,所有的弓手也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大几百号人排满了道路,枪刺如林,吓的四周出门的百姓不敢靠近官道李庄弓手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扰民,但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对,为了保险起见,各人还是走远了一些。
“你们闹这阵仗做什么?”张瀚面色有些苍白,咳嗽着,脸上有些不满。
张瀚这几天又染了风寒,不是他身体弱,好歹也是每天和士兵一起进行体能锻炼的人,而且做战训练也没有停止过,用王长富的话来说,张瀚的一身本事也勉强够当个旗队长了这身体素质当然没话说,但近四十天的功夫一直住帐篷,零下几十度的天在深山和雪地里一呆就是几十天,再强壮的身体也是顶不住的。
他斜躺在硕大的四轮马车里,这是张瀚的私人座驾,是由一辆货运大车改装出来的,这种大车前轮就比中式大车的两轮要大一倍,后轮还要大的多,精铁锻打的转向轴都要比普通车大上几号,减震设备也是最好的水准,马匹也是套用的四匹马,这车如果还是货用的话,只要不是特别崎岖和陡峭的道路,轻轻松松可以装载五吨货物,美国西部大开时,牛仔们的全部家当都放在这种车上,一辆车就是好多个成员的组合,也可能是好几个家庭,车到哪,集镇就到哪儿,货物也就运到哪儿,在火车网络铺设成功的近百年的时间里,就是这种四车支撑了美国和俄罗斯的扩张。
当然那也是十八世纪的马车,零部件更牢固和精巧,钣金水准更高,减震也从木制改为铁制,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成就,其实和手工制成品已经没太大关系了。
“近来人心浮动。”李东学解释道:“这是局百总和司局长以上会议决定的,也是为了震慑一下人心。”
“人心靠这个不一定震的住。”张瀚道:“普通百姓怕,他们不怕,他们眼里是利,猪油蒙了心,刀子不见血始终吓不住人。”
李东学默然点头,王长富杀气腾腾的道:“大人指哪,我们打哪,就算是杀到大同,我老王也跟随到底。”
王长富身上一直有旧边军的影子,在张瀚这里以前的地位较为然,并不算太核心的班底,不料这样的话是他抢先说出来,一旁很多军官听到了,都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说。
“好。”张瀚咳了两声,脸上浮现出笑意,他道:“王长富说的很好。不过我可不会叫你们杀到大同,到大同杀谁?现成的有人杀,过几日就开刀。”
常威这时道:“人已经押解来了,一共一百五十多人。”
“嗯。”张瀚点头道:“明日到处张贴榜文,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哄来瞧热闹才好。”
“这也算先声夺人。”孙敬亭也咳了几声,他坐在张瀚对面,露出苍白的脸来。
在山下熬下来的人,真的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不过,所有人的举止都很亲近,这几十天,在一起熬下来的人,无形之中关系更亲密了。
不少人感觉后悔,当初说东线打的狠,很多军官都跑到东线去了,现在看来,要是在南线,和大人的感情肯定更亲近。
蒋义把车窗关上,车子里有毯子,生着铜火盆,温暖如春,张瀚此时还是较为虚弱,不宜长时间把窗子打开。
这时突然有好多人往这边挤过来,围观的人群被强行分开,一些膀大腰圆喇虎模样的在前,精壮的村民在后,管昭通和管昭富在中间,有一些生员模样的人跟着他们,也有几个缙绅杂在其中,在外围还有更多的村民和喇虎模样的人跟着,人数大约也有近二百人的样子。
在他们身后停着十几顶轿子和一些骡马,这些人想必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张瀚,巡抚军门叫汝去大同,汝如何还在这里拖延?”管昭通气势十足,指着张瀚的大车便是叫嚷起来。
管昭富道:“军门已经停了你巡检司的官职,你还在这里摆这样的谱?”
“通匪之人,也敢这么张扬。”
“嚣张跋扈,莫此为甚。”
“怪不得军门说他通匪,眼前情形便是实证,他一个九品巡检,杂职末流,见着我等诸生还滞留车上不动,拥兵自重,鱼肉乡里,便是没有通匪,也很该把他拿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