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镇定,如此的看破一切。
正说话间,廷尉已经带人过来。他们气势汹汹的一把推开孔府的大门,就要进来拿人。一时间,鸡飞狗跳声起,丫鬟的尖叫与下人的奔跑成了府中最算是主流的乐曲。正如孔家的那两位幼童所说的那样“破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使这府里的下人丫鬟和孔融这个犯事者并没有多少关系,但他们既然是孔家的下人,那么要一起执拿起来无疑是一种肯定的事情,这可是他们不愿意的。尽管同样是被捕被处斩,但无疑他们这些下人肯定会比这孔家里的其他人要凄惨许多。毕竟,他们是没有任何后台的。
进来的廷尉带了很多的士兵。虽然以孔融这样文人的家世而言,并不可能会有什么反叛的举动,可因为要执拿的人多,带得人若是少了,只怕逃脱一两个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眼下这个廷尉可是正正经经的给曹操办事,一点也不敢那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把府里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居然敢和曹丞相作对,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是皇帝吗?哼,即使是皇帝也不敢拿曹丞相怎样。”廷尉的脸是黑的,满脸的胡子,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是很嚣张的,嚣张到在曹操还没有正是透露自己要代汉而治的野心之前,就把曹操抬到了和皇帝一样的地位。也许他心中确实是这样看待曹操的,也许他认为这满屋子的人都是死人,即使就这样说出来也是无妨的。
“是吗?曹丞相的手虽大,也未必会遮得住这整个天吧。”正当廷尉嚣张不已的准备拿下孔融家所有人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猛地在那廷尉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在的他的后面站立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商人。
“你……你到底是谁?”廷尉结结巴巴的问道。因为白衣人手里的利剑正直直的架在他的脖子上,是以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一点一滴的落下,他心中慌张着,前头表现出来的那种意气风发的嚣张在此刻竟化为了低声下气的恐惧。当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时候,他实在无法表现出原来的那种镇定。在说到为人的气度方面,身为一个高官的他,甚至还不如孔家的两位小儿。
“我是谁?你们以后就知道。现在嘛……我是不会和你说的。至于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倒是十分简单的很,想来你也看得出,我只是想带走孔家的两位小少爷罢了。”说着他那持剑的手稍稍的往廷尉的颈边靠了靠,轻轻的在他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这是一个无言的警告,随着他接下来的这一句话,廷尉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切:“我想,我们的廷尉大人是不会不答应的。”
“你……”现在是形势比人强,面对拿捏着自己小命的家伙,廷尉即使想反抗也有心无力。他本想求助于身边士兵的,然而在轻轻的一瞥之间,他却发现几乎每一个士兵的后头都有一个白衣人站立着。他们的年纪都不是很大,但眉间的气势却又几分相同,可见他们都是从同一个地方由同一个组织训练出来的。
“究竟什么时候许昌居然来了如此多令人不安的人物?这简直就是京兆尹的失职。”廷尉和京兆尹之间是有矛盾的,更何况眼前的事实如此的明显,也无怪他顿时恼怒异常了。
然而再怎么恼怒都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面对那众多架在自己和兄弟颈间的利刃,廷尉不得不无奈的选择了屈服:“我答应……”他摇晃着身子懦懦的说道。在忠诚与小命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小命。本来嘛,他就是朝廷的廷尉而不是曹操的廷尉,他并没有向曹操效忠的。
“那很好。”白衣人笑着收起了剑,左手如闪电一般飞出,直接而准确的将一粒药丸丢入他的口中。“这可是九辰断肠丸!是用断肠草、鹤顶红、孔雀胆等名贵药材混合而成的,因为我家主人控制的好,大约每一个时辰发作一次。一开始是浑身疼痛虚软的,咬咬牙倒也可以忍耐的过去。然而这药的作用持续九个时辰。若九个时辰里你没有得到我给你的解药的话,你就等着肝肠寸断而亡吧。”白衣人微笑着说道,仿佛是在介绍一件与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一般悠哉的很,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听闻自己所说的廷尉那面露恐惧的神色。
“不……不要这样子吧。”白衣人的笑容看在廷尉的眼里直如恶魔的面孔一般可怕。九辰断肠丸的名字他没有听过,但他却听过断肠草、鹤顶红之类的名字,那可是剧毒的东西。既然九辰断肠丸是以这些东西为主药制成的,那自己吞下的东西,即使不像那白衣人所说的那样具有按时发作性,但也绝对是一个毒药。
“不这样可不行哦。我还等着你把我们送出许昌城呢。”白衣人调皮的轻笑着说道,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仿佛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也不过的事情。
“那……那就快一点吧。我还不想死啊。”廷尉结结巴巴的慌张道,他唯恐对方的速度慢了,以至于自己身上的毒发作。
“等一等啊。还有几部车要过来呢。”白衣人微笑着,却是走到了孔家的两位小孩面前,平静的看着他们,像是面对一个同龄人一般以一种严肃的口气对他们说道:“我打算带你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年长的哥哥孔参问道。
“你们难道想就此死去么?”白衣人望着他们,眼中尽是奇怪。
“我也不想,但在你们到来之前却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尽量的看开了。”孔参就像一个大人那样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满言语间都是寂落。他望着白衣人,就像一个小孩望着自己的长辈那样,轻声的请求道:“你能去救我爹爹么?”
“不能啊!我们的实力不够,这个世上要办成一件事情,都是得用实力来说话的。而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救得你们两个已经是很勉强了。”白衣人似乎明白这两个小家伙十分的聪慧,便直接将自己这边的一些情况告诉他们。
“那么爹爹不是死定了么?”因为有人护着自己,年幼的孔衡又恢复了一个孩童的脆弱。
白衣人无言只是默默的牵起两兄弟的手,朝大门走去。马车已经来了,现在该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对于那由自哀伤不已的两兄弟,白衣人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没有办法阻止罪恶的发生,但我们还时间去锻炼自己,并让自己便得更强,以求以后能有机会向罪恶复仇。”
“这有可能成功么?”两个幼童虽然心智比旁人类早熟一点,但对于如此深奥的话,他们还是听得似懂非懂。
“当然有可能。”白衣人种种的点了点头:“七年前,我也认为我至今没有机会替父母报仇。但在七年之后,我却越加相信只要我自己肯努力便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对于曹操的痛恨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因为我是徐州人。”
白衣人这么一说,谁都清楚的明白起来。毕竟曹操多年以前在徐州所作的事情已是天下闻名了。
一行人护着一辆马车奔向许昌的南门。因为有士兵和将军的存在,街上百姓都以为这是那位官家带着自己的家眷出城游玩而纷纷避让不已。许昌现在已是作为大汉的首都了,虽然经过了不断的扩充城池的规模还比不上已经有数百年经营的长安和这几年逐渐恢复起来的洛阳,但由于皇帝驻节于此的缘故,许昌的百姓多少也有了点首都之民的意识。所谓见多不怪,既然许昌城里有那么多高官存在,自然平日里出行的场面不会小了。和那些动辄几百上千的护卫队伍比起来,此刻奔向南门的这支百人的队伍也就显得十分平常起来。百姓们站在路旁看着,以一个平常心议论着,言语间多少还有些羡慕的看法。
人,总是认为不是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他们并不曾想到这一路由士兵护送着出城的队伍,竟是被人控制着的,他们也根本就没有预料到,那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坐着的竟然是曹丞相“钦”点的两个要犯——八岁的孔参和六岁的孔衡。
出许昌城根本就没有受到多少责难。虽然守门的军官并没有实现接到通知说有大官的队伍要从自己的南门出去,但本着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的原则,他们还是很光棍的放行了。这似乎也不能怪他们玩忽职守。毕竟,眼下曹操的南征令尽管已经在朝廷上变成了皇帝的诏书,可具体的事情并没有一一落实下去,许昌城依旧像往日一样平静,自然守城的戒备也没有多少提升了。
出城南,差不多就这样走了三里地,一行人拐入一片树林之中。他们隔着树林向北眺望,隐隐已经看不到许昌城的踪影了,不由得齐齐松下一口气来,即使那白衣人也丝毫没有例外。许昌是曹操的地盘,在这样的地盘上救人,尽管救得只是两个不怎么重要的犯人,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虽然一切到现在为止进行的都十分顺利,可曹操的威名依旧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们的心头。背着曹操做下这样的事情,他们心中实在世害怕的紧,行动中不由得是小心再小心的。
进入树林,白衣人一边打发着自己手下的几个去护住坐车,一边着让廷尉把他手下的那些士兵都召集起来。
“有家人在许昌的站在左边,没有家人在许昌的站右边,分两队你们都给我站直咯。”白衣人大声的吆喝着,要廷尉把手下的这些士兵分做两队。
这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廷尉却从那白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芒里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你究竟想做什么?”廷尉有些胆战心惊的问道。
“也不做什么。你也知道曹操是个怎样的人,你有把握今天的事情不被说出去吗?”白衣人贴近廷尉的脸,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廷尉有些胆战心惊的迟疑了。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就自己而言虽然是被迫的,可对曹操来说却是一种背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既然上了这条船,那还想再回许昌去当官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切都是眼前的人害的——廷尉恼火的瞪视着白衣人,愤怒而又有些无奈的问道:“你们究竟还想怎样?你们要我跟着一起走吗?”
“想的可美哦。”白衣人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可没有心情带上你们。我只是给你提一个醒:许昌已是回不去了,但那也只是对你自己来说。若是要落草,还需考虑军心问题。对于士兵来说,跟谁都是无所谓的。”
“我明白了。”廷尉霍然一惊,抬起头来,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谢谢你的关心。解药呢……?”他还记得自己前头被逼着吃下的东西。
“都在这里呢。一共八十三粒,刚够右边的人数。我想你应该清楚要怎么做的。”白衣人依旧微笑着,递给廷尉一个小瓷瓶子。
“嗯!”廷尉吭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东西收好,然后又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白衣人微笑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而去:“你走了,我也该走了。”他提身而起,飞快的在林间的树梢间跳跃,奔驰着去追赶前面先走的马车。
望着白衣人远去身影,廷尉看了看这片依旧寂静的树林,眼中一抹严厉轻轻的闪过。他喃喃自语:“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片刻之后,杀戮的惨嚎声在林间响起。浓重的血腥迅速的弥漫着整片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