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千金堂的厅堂:“请客官小声些,小心吵到孩子。”
当时的社会风俗,是把产婆喊到家里去,不管有钱没钱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孩子生在外面。
除非是流落街头之人,才是万般无奈,生在哪儿就算是哪儿了。
看这个男子的穿着打扮还有口音,都是本地人。愿意把妻子送来千金堂待产的丈夫,想来也是比较开明的人,章锦婳就开了个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玩笑。
本来么,一般都是临产的妇人会痛,叫得哭天喊地是常事,可是这一家子刚好相反,产妇一声不吭,作丈夫的大呼小叫,看那样子都快晕过去了。
章锦婳走到小轿前,伸手去揭已经覆盖了一层雪花的棉被。
大过节的,很多轿夫都怕产妇把孩子生在轿子上,轿子见血,那就是不吉利的,洗干净了都没人愿意再雇请,宁可不做生意也不抬。这个小轿,其实就是两根竹竿绑个椅子,在产妇身上盖个薄被挡脸挡风雪,就这么着把产妇给抬过来了。
她掀开产妇遮脸的头巾,吓了一跳。
这产妇,居然是个年轻的胡人女子,疼得脸都变形了,硬是死死地咬着嘴唇,拼命的忍着,额头上的汗珠混着泪水直往下淌。
在长安城,胡人是不少见,也有汉人与胡人通婚的,但是那都是在胡地谋生的汉人才会那样。
怪不得会抬出来。
章锦婳抬头看了男子一眼:“这是?”
她还以为这两人是小夫妻俩呢。
男子略有尴尬,生怕章锦婳会拒绝,连忙道:“掌柜的,您说多少钱?我给!”
章锦婳更意外了:“这是什么人?在千金堂生孩子的妇人,都需要至亲在身边陪伴的。她有家人在这儿吗?”
年轻男子尴尬的咳了几声,看了周围几个人一眼,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就是她的家人,等她生了儿子,我就能娶她为妻了。”
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章锦婳也来不及细想那里不对了,看产妇的样子,马上就要生了。
“芙蓉,你带着把人抬进去,铃兰,你帮着收拾一下衣物。”章锦婳吩咐完,冲着竹青使了个眼色,这里都教给你了,转身也跟着进了待产间。
竹青在厅堂里招呼年轻男子坐下,向男子说明情况,产妇生完孩子,须在千金堂住上五天才可以离开,年轻男子立即松了一口气,如遇大赦,掏出一串钱,打发了抬轿子的婆子回府,这才坐下来,往椅子上一靠,整个人都快垮了。
竹青向来认人很准,看这年轻男子的打扮,还有几分神似鸿胪寺少卿乔思谦的长相,隐隐猜出,这人必定是乔家的幼子或者是庶子。
果然,三绕两绕,竹青就问出了更具体的情况。
这男子,这是乔思谦的幼子乔夷仁。
乔夷仁因着父亲的便利,接触了许多外邦的人和事,见多识广,对礼教的束缚就没那么在意,还跟随父亲出使过西域一趟,对番邦外族的文化诸多了解,一来二去的,就跟吐蕃驻大唐使节的女儿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