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西川为朝廷,做过一次嫁衣?
我们现在,是在重蹈我爹娘当年的覆辙?
我愕然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爹和我娘?”
看到我这样惊讶的样子,忽木罕倒有些意外,不过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笑道:“看起来当年那场仗的时候,你应该还没出世吧。”
“……”
我还没出世的时候?
说起来,如果当初西川跟东察合部真的打过,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只能是在我出生之前。可就算是在我出生之前,这也是一件大事,不应该一点影都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啊。
但,这还不是最让我吃惊的,最让我吃惊的是——
“我爹……和我娘,当初跟你们,打过仗?”
“没错。那个时候,本将军也才刚开始拿刀,”说到当初,他的眼中倒是流露出了一丝对往昔的怀念似得,带上了一点淡淡的暖意:“不过没想到,头一仗,就遇上了他们。用你们天朝人的话说,真是本将军的一劫啊。”
我还是不敢相信的:“我爹……和我娘?”
“对!那个时候,也是在年宝玉则,你爹的人马突然杀出来……那个时候,简直就是神兵天降。”
“……”
“那个时候,我们可从来没想到,东进的路上,会有西川的人出来挡路。”
“……”
“那一仗,呵,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啊。”
我原以为忽木罕这样绝顶高傲的人,对于打败了自己的人必然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当他说起当初的措手不及,似乎并没有什么愤怒,而他反复的说“那个时候”——似乎还有一丝对往昔的怀念。
怀念被打败的日子?
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算起来,如果当初那一仗真的是我还没出生的时候,那他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自己也说了,刚开始拿刀,必然不是他指挥统领,输了,也不影响他的颜面。
但,我还是万分的疑惑。
“你说,当年你们东进,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你们,是为了进攻中原,不是打西川吧?”
“哼。”
“但我爹出兵,挡了你们?”
“……”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忽木罕的脸都被胡子遮住了,也露出了好笑的模样看着我:“你问我?”
“……”
这一回,我也哑口无言了。
那一仗是我爹打的,究其原因我当然问不了别人。但怪就怪在这件事居然从头到尾被瞒得滴水不漏,我在西川呆了这么多年,在我爹的膝下承欢了这么多年,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听人提起过。
这一点,简直比他们打这一仗,还更诡异。
“不过——”忽木罕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那场仗,打得我们措手不及,的确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想过,西川的人会出兵。你爹到底为什么打,直到现在我们都不明白,但我看来,那场仗——”
“如何?”
“那场仗,好像是打给你母亲看的一样。”
“什么?!”我惊得目瞪口呆:“我娘?”
“没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上战场。”
我又惊又喜:“你见过我娘?”
“嗯,我见过她。”
“那她——”
我几乎冲口而出想问我娘是什么样子,可一闪念,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毕竟那是我娘,将我从小教养到大的人;无数个寂寞的夜晚,将我抱在怀里,给我温暖的人;在最艰难的岁月里,用她的温柔和良善断绝我心中恨的种子的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我应该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懂她的人。
可是,刚刚那句话,我却是真的想问。
因为,自从艾叔叔将那把钥匙交给我之后,我越来越觉得,我好像并不完全认识我娘,记忆里关于她的一切,也都慢慢的变得模糊了起来,甚至让我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她那富可敌国的财产,那批数额巨大的银子的下落;她留给我的那把钥匙,到底能在铁家钱庄取出什么东西;还有那幅画——画上的红影……
还有,她的死!
我的母亲,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她想什么,想做什么,在乎什么,关心什么,原来,我全都不明白。
原来,我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生育了我,给了我生命,教导了我为人道理的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感觉到我异样的沉默,忽木罕也没有生气,只是在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慢慢的说道:“你母亲就跟在你爹身边,戴着一块很大的黑头巾。我还记得那个时候风很大,她又瘦弱得很,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走。那块头巾把她大半个人都裹住了,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
“她的眼睛,真是好看啊。”
回想起记忆里那双璀璨夺目,如同漫天繁星都融入进去的那双眼睛,我的心里不由的一暖。
忽木罕那双凶悍的眼睛里似乎也露出了一点笑意,看了我一眼,又说道:“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只看到她那么神秘,还以为是军师一类的人物。所以头领就命我放箭射她。”
我的心一紧:“那——”
忽木罕哈哈一笑,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放心!”
他的手很重,大概也没有注意力道,我被他那熊掌一般的手掌一拍,人都倾斜了一下,不过也立刻清醒过来。
我娘当然没事,否则——哪来的我啊!
“当初我也年轻,箭法也不算好,不然——可没有你了!”
说起自己的失手,他似乎也是愉悦大过遗憾,还自嘲了一番,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什么了。
幸好,忽木罕这个人倒也不拘小节,又继续说道:“我一箭朝你母亲射过去,原本是该中你母亲的面门的。不过那时候年纪小,臂力不足,加上你母亲又太远了,箭射过去的时候力道已经弱了,你母亲被你爹一把拉过去,箭就擦着她的鬓角射偏了,只把她的头巾打了下来。”
虽然知道我娘必然安然无恙,但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我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倒是忽木罕,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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