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个盛满阳光的容器一样。
除了阳光,这个屋子却很没有别的太多的东西了。
里面的摆设很少,只有左右各一排三把椅子,正前方一把高大的宽椅,足够两三个人坐在上面的,而椅子的背后,似乎被隔成了一个简单的房间,隐隐能看到一张床,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一个人影,从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
我立刻屏住了呼吸。
走出来的,是一个身材相当高大的男人,不仅高大,而且身材显得格外的矫健,现在正是隆冬天气,而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布衫,褐色的布衫已经被洗得发白了,胸口也开得很大,露出宽阔厚实的肩膀,精壮的胸膛,甚至能看到腰腹上几块扎实的肌肉。
我下意识的也低了一下头。
但,这个时候当然也不能去斥责他在一个女人面前衣衫不整的,毕竟,他的身份是海盗。
我又一次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的脸。
那张鬼面,也又一次,映入眼帘。
和之前在海中看到的时候一样,那是一张铁质的面具,但和刘轻寒脸上那简单而带着凉薄之意的半张面具不同,这个人的铁面具遮住了他的整张脸,而且面具上铸着鬼脸,青面獠牙,狰狞恐怖,好像地狱中跑出来的恶鬼一般。
我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铁……面具!
眼前这个人是——
我看着这个人的时候,他扶着那把宽大椅子的扶手,面向着我,也在上下打量我,就在我心潮澎湃,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听见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面具后面瓮声瓮气的响起——
“你是怀音的什么人?”
乍一听到那个名字,让我的呼吸又是一窒。
怀音……
母亲的名字。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念在舌尖上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勾不起一点遐想,母亲的名字简单得就像春日里漂浮在空中的柳絮游丝,大海上翻腾的雪白浪花,却在这一刻,在我的心里,掀起了千层浪。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
在西川,她的身份很高,有资格叫她名字的人就很少,到了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就连薛芊,也只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叫她,所以这些年来,我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我的母亲的名字,对我而言,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禁忌,封印着过往十几年所有的尘封的秘密和往事。
这一刻,猝不及防的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说道:“我是她的女儿。”
也许是因为身在海上,再大的船也在随着波涛起伏,我觉得脚下坚固的木板也在起伏的,一波一涌的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也踉跄了一步。
而那张狰狞的贴面具背后,似乎那个人也沉默了一下。
海浪声,充斥着我们周围的每一分空气,每一次呼吸的间隙。
然后,我看见他慢慢的朝我走了过来。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形比我想象得还要高大的多,甚至比我刚刚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还要高大魁梧,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好像一座山矗立在我眼前,将屋子里所有的阳光都挡住了,只有他的面具,近在咫尺的,露出狰狞的獠牙。
他看了我很久,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听见面具后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中透出了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还有满满的沧桑。
我甚至感觉,他魁梧的身形在一瞬间,都垮了一些。
一时间,我的喉咙完全梗住了,之前在脑海里翻腾不休的那些疑惑,那些问句,在这一刻完全问不出口,只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那张狰狞的面具,在我面前静静的,而海浪声不息,似乎是他的那些年华,就这样如水流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的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而匀称,只有关节微微凸起一点,每一根指头的指甲都剪成椭圆形,相当的干净整洁,他的手上也有厚厚的老茧,让掌心都呈淡淡的枯黄色。那只手慢慢的伸向我,伸向了我的头顶,好像一个长辈,要去抚摸一个小女孩的头顶一样。
可是,他的手刚一碰到我的头发,却又停了下来。
他说道:“我见过你。”
我点点头。
“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
我也点点头。
“那个时候,你还很小,只怕根本不记得我。”
“但我知道您。”
我看着他,一开口声音就已经完全哽咽,眼中几乎也闪出了泪光。感觉到头顶的那只手微微的颤了一下,面具后的他呼吸也窒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谁?”
“……嗯。”我点点头,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具,一字一字道:“铁——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