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下面,只短短的一刻,我就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往下垮了一下。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薛慕华也蹲下身,伸手在裴元珍的脖子上探了一下。
然后,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哽咽,轻轻的说道:“元丰,不用探了。”
裴元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一片血红。
“她,她已经——”
话没说完,她也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只伸出手去挽着裴元丰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起来,但裴元丰却还是不肯相信一般,只死死的盯着躺在血泊当中,一动不动的裴元珍,那张在胭脂的掩映下,已经透出苍白之色的脸上,还沾着一点血迹。
他伸出手,那修长而有力的手指颤抖着,慢慢的触碰到了裴元珍的脸上。
鲜血,还未干涸,很快便将他的手指也染红了。
他喊道:“元珍?”
“……”
没有人回答他。
“元珍?”
他想要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鲜血,可当他的手再次触碰到裴元珍的脸上,不知是感觉到了鲜血的刺激,还是那已经冰凉的肌肤,他怎么也动不了了,只看着裴元珍苍白的脸,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出来。
薛慕华急忙反手抱住了他,低声道:“元丰。”
裴元丰已经说不出话来,我听见他用力的压抑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像是想要哭,但怎么也没有办法哭出声来,只是在薛慕华抱住他的时候,眼泪落在了她漆黑的头发里,倏地便消失了。
这是他们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他们兄弟几个,死的死,散的散,走到现在已经各自为政,都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唯有这个妹妹的婚事能让他们重聚,但唯一的妹妹竟然在新婚之夜惨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任谁都无法承受。
裴元丰的眼睛都挣红了,但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死死的盯着裴元珍的尸体。
看着那具美丽的,却苍白的尸体,我感到一阵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急忙闭上了眼睛,这时,就感到身边的裴元修伸手揽着我的肩膀,将我轻轻的抱进了怀里。
我们的身后,一些王侯公卿,达官贵人也已经赶到了这里,原本宽大的新房此刻也完全挤不下,屋子的厅堂里站满了人,连门口也挤满了,但这么多人在这里,却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所有的人全都屏住呼吸,带着几分惊慌和恐惧的,看着内室里那一片血红的场景。
长公主裴元珍,在新婚之夜,自己的洞房中,被杀害了!
就在所有人都安静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时候,一个低沉的,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戾气响起——
“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得并不大声,但此刻却像是一阵惊雷,震得所有的人都颤抖了一下。
我抬起头来,看见裴元灏站在那里,沉沉的开口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连光都没有,仿佛笼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而一直跪在一边的,那两个侍女中剩下的一个,此刻全身都跪伏在地上,单薄的肩膀不停的抽搐着,颤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
“奴婢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驸马爷,和公主……”
“……”
“皇上饶命,皇上恕罪。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那侍女拼命磕头的模样,我的心里一时间又是惊恐,又是不忍,但还有更深的不安在涌动着——
妙言呢?刚刚一路走过来,我还是没有看到妙言!
裴元灏浓眉的眉头拧在了一起,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透着说不出的狠戾,但他没有立刻去问刘轻寒,而是问道:“这个屋子里,还有什么人?”
那侍女抬起头来看着裴元灏,脸上泪痕狼藉,哽咽着道:“奴婢没看到——”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喜床的一角,发出的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
顿时,洞房里的人全都惊了一下,裴元灏身后的护卫立刻冲上前去,拦在了他面前,一个个警惕的道:“小心!”
“什么人?!”
“小心刺客!”
但,那声音发出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那些护卫一个个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中两个对视了一眼,便拔出腰间的长刀,慢慢的走了上去,而就在他们走到那角落口,看清里面的情景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啊?”
“这——”
他们两瞪大眼睛看着里面,一时似乎也失去了反应,还是裴元灏皱着眉头,沉声道:“怎么回事?!”
他二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似乎还看了我一眼。
“皇上,是——是公主。”
“是妙言公主。”
我的心里猛地一跳,甚至来不及说话,急忙冲了上去。
只见那喜床的角落里,床帏层层叠叠遮蔽的地方,妙言双手交握,扣在胸前,一张小脸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仿佛一潭死水,只剩下彻底的漆黑,又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蒙蔽神智的烟雾,浓浓的驱散不开。
“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