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翻遍史书,在隆庆六年下半年,就只有上仁圣皇太后、慈圣皇太后尊号,葬大行皇帝于大峪岭几件事情,其余一切都按部就班,与人们所预想的大相径庭。
本来在朝野看来,新朝的大政责针既经发表,中枢人选也分别确定,沈阁老必然会锐意进取,想有一番作为,大家也做好了被蹂躏的准备。然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年轻的首辅大人,似乎缺乏创造新场面的兴趣,一切都遵循着原先的政策方针。
这不只是人们的猜测,甚至沈默本人也在不同场合数度表示说:‘仆代高阁老为首揆,一切只是人事的变动,不是政策的变动。’所以高拱时期的一切政策要继续执行,最多只会根据实际情况微调。
在私下里,他对身边人解释说,当初高阁老制定隆庆新政时,自己全程参与,可以说,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浸在其中,所以虽然新郑公去国,我还是要坚持执行下去。他的这一态度,也得到了朝野的赞同, 因为由高拱主导的隆庆新政,虽然只有短短四年时间,但效果极好,他不为了凸显存在感而折腾,本身就是老成沉稳的表现。
转过年来,改元万历,正月庚子沈默以皇帝的名义宣布,在全国范围推行条编之法,即所谓的一条鞭法,这项法令早就在许多地方施行,现在终于到了全国推广的时间了。
而这一条鞭法,也寄托着沈默全部的希望,这是他为华夏打出个未来的一条希望之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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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灵魂来自五百年后,他知道甲申天变、华夏之殇,就在一个甲子之后。一种无可逃避的使命感,从一开始就压在他的肩膀上,也就注定了他这一生满心忧患,无心享乐。
为了不辜负上天的美意,他将个人的感情全都摒之脑后,只是为了不被扰乱心神,好全神贯注的应付官场的明枪暗箭;调查研究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思考在如何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为这个老大帝国找到一条枯木逢春的破局之路。
这是多么的困难啊!就算有北山愚公的精神,没有上帝相助,也是绝对无法成功的。
沈默就是在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在为大明苦苦寻找出路。他最先想到的办法是殖民拓土,趁着欧洲殖民者还不够强大,一举拿下南洋,然后登陆澳大利亚。什么土地兼并、什么粮食问题,井么贫富差距?一切问题都将不是问题,中华民族必然迎来第二次腾飞。
然而有两个时代见识的沈默清楚,本朝的一切政策都是对内的。这是文官政府的必然,他们全部精力都用在防止叛乱,维持统治上,没有开疆拓土的热情。
沈默说不要紧,你们不做我来做。什么西班牙、葡萄牙之类,一开始不就是几个疯子几条船,就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么?凭我手里的实力,比他们的不知道强多少倍。而且我也没打算到远处去, 就是把家门口的南洋拿下,再顺势搞定澳洲呗。西班牙想要跟我争,可以,先绕过半个地球再说。至于葡萄牙,就从没在亚洲建立过政权……他们采取的是用军事据点控制航线的方法,固然对保护他们的商业利益事半功倍,但无法与主场作战的大明帝国争雄。
事实上,从一开始,葡萄牙人……即佛朗机人,就对大明朝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在判断清楚形势后,从嘉靖三十七年起沈默就开始筹谋南洋,如今十五年过去了,他终于用尽心机,从西班牙口中夺取了吕宋,又以平叛为借口,将中南半岛归附王化。看起来成绩斐然,连隆庆皇帝都觉着自己可以笑对列祖列宗,但于沈默却是苦涩多于喜悦。
谁都知道,土地再多,物产再丰饶,没有人愿意去,还是一片飞地!而他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窘境。当他把吕宋并入版图,给出了优越的条件,还专门派军队保护华人的利益,本以为国内那么多过不下去的,想发财的百姓,应该会蜂拥而至。 然而理想越丰满,现实就越骨感。嘉靖四十四年,吕宋归附时,华人人口是五万人,而隆庆六年的最新数据是三十万。看起来增长了六倍,似乎是成绩喜人。但稍一品啧,便是满嘴苦涩……要知道,这可是他主抓的样板工程。沈默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让吕宋成为一个殖民标杆、一个华夏民族对外扩张的榜样。
所以在对吕宋的扶植上,他可谓是尽心竭力,不仅给出最优厚的条件吸引人口,甚至不惜用私信的形式,要求那些封疆大吏帮自己完成移民。令人失望的是,平日里无比恭顺的各省督抚,对此事十分抵触,以‘百姓故土难离、强迁恐生娈故’为由,推诿阻塞,阳奉阴违。实在被逼无奈,便将监狱里的囚犯归拢归拢,送去吕宋交差。
众怒难犯,沈默也不能用强,他只能忍住气,心说等你们看到成效就好了。几年时间过去了,在吕宋的种植园终于进入了回报期,大米、棉花、烟草……成船成船的往大陆运。第一批到吕宋的移民都发达了。这些昔日的穷哈哈们衣锦还乡,自然引得乡亲们艳慕不已,便有许多人想要跟着下南洋。
然而官府不许,他们以各种各样理由阻止百姓离境,为此甚至驱逐那些衣锦还乡者,唯恐他们带野了人心。
沈默这下彻底看清了,症结到底在哪里,不是百姓故土难离……都已经挣扎在破产边缘,随时准备当流民了,还有什么难离的故土?而是官府抵触不配合。
而官府抵触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人走了,赋税怎么办?虽然沈默强买强卖,让官员们都认购了吕宋开发的股份,分红让大家都很开心。甚至有些大家族出身的官员,还让族人速速去吕宋购买几块种植园,作为家族产业。但到了正事儿上,还得一龘码归一龘码——我要想维持官府运转,完成朝廷的赋税指标,没有足够的百姓怎么行?
百姓即是财富的思想,深深刻在每个官员的脑海中,甚至在考察时,还会把人口是否增长,作为重要的指标,你让他们如何放人?
不打破这个桎梏,就永远无法实现大规模移民,继而一切都免谈。
所以这些年来,沈默一直苦苦思索破局之法。然而对于庞大的官僚群体来说,一个人的力量是多渺小?更何况,那还是他的立身之基,要是把官员们得罪了,自己还如何在大明立足?
好在老天爷把他扔到五百年前,不是为了欣赏他的绝望,早为他准备好了钥匙,只要他能找到正确的思路,自然就能看到希望。
经过多年的观察和思考,他确定解决之道是,且只能是‘一条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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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鞭法出现之前,国家赋役之法的主要特点是赋役分开,实物与货币兼收以及民收民解——赋是田赋,即以田亩数目征税。役是劳役,对户口征课,对象是户和丁,对百姓来说,是十分沉重的负担。
因为本朝一个面积中等,人口在十万左右的基层州县政权,在册的官员只有知县或知州、县丞、主簿、典史等寥寥几个人。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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