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他拱手辞别了忙碌的韩厥等人,转身走出元帅府。
此时,晋国的国都显得有点空旷,国中的青壮武士都出战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未成年人,或者老人妇女,这让国都的大街上显得人影稀疏。
一队巡警敲着腰鼓沿街走来,见到赵武这位顶头上司,他们躬身行礼,脚下却不停,继续沿街巡视——巡警敲鼓巡逻,这是出于赵盾的理念,赵盾认为刑罚必须摆在明处,不能隐蔽执法,或者钓鱼式执法。所以,巡警队用鼓声警告意图作歹的人,这是提前阻止犯罪。
鼓声转过巷口。
在两个街巷的交汇处,另一支巡逻队走了过来,双方相遇的时候彼此行了个礼,然后各自转身,返回自己负责的治安区继续巡逻——继续周而复始的巡逻。
赵武盯着这支巡逻队片刻,又将目光转到了街市上,轻轻的摇了摇头。
在晋国正卒都出战的情况下,国内的治安状况没有因此而恶化,这就是巡警队的功劳。
目前,国内的男丁都出战了,店铺里只剩下女人儿童老人在工作……其实,不仅店铺、工厂的状况是这样,连许多农田里下地耕作的都变成了女子。
出了国都的大门,一路走赵武一路摇头,他看到这种状况频频叹息,但却对此无可奈何。
这就是春秋,无日不战,无年不战的春秋。
“比较起来,我还是喜欢做我的小领主”,赵武扭脸向齐策感慨:“在赵城,我是老大;在国都,我是晋国八卿里的老末。在国都哪有在赵城逍遥?”
齐策咧嘴一笑,淡淡的提醒:“主上为了如今这个卿位,可是费尽了努力。再说,晋国各大家族中,如果哪个家族连个卿位、大夫位都没混上,那么,他们的家族还有什么地位?”
赵武又叹了口气:“人生总是那么无奈,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停的推着你走。”
齐策轻声提醒:“主上,其实我赵地算是好的了,去年我们悄悄吞了一万名三郤旧日私兵,这次出战,我赵氏有充足的余力继续征召士兵,而其他家族却已经开始用匠丽氏的工匠凑数了。”
赵武摇头:“虽然我们可以出得起更多的士兵,可是粮食呢?如今人人都出战了,谁来耕地?我们出得起那么多的粮食吗?”
东郭离在一旁插嘴:“主上这几年连续出战,对领地确实疏于照顾了——去年我们仓库里所有的货物都已经销空,生意好得不得了,但家族要想再发展,还必须挖掘更多的潜力。”
赵武停住马,此时,他们已经到了晋国旧国都冀城。
当初晋国把国都搬迁到绛城后,冀城渐渐的发展成晋国最大的仆人市场,成了仆人主们用于囚禁仆人的一座大监牢。等国都搬迁到了新田,绛又沦为仆人市场。
赵武指了指冀城,吩咐东郭离:“我从虎牢带回来很多楚国货币,你去冀城购买尽可能多的仆人,我这就与齐策拐道甲氏,顺便巡视一下甲氏的耕作情况。”
甲氏的耕作情况还不错,新开垦的沼泽地经过整修,成了充满腐殖质的水田,释放的楚囚在这里种上了稻米,使得赵氏成了晋国国内唯一能吃上大米的家族。
赵武巡视一遍甲氏后,满意的厚赏了负责甲氏开垦的农官,稍停,一名农官汇报。
“主,农田的耕作情况不用说,但此地的鸡陂、鸭城经营状况不是很好,我们按照主上说的,已经将鸡蛋、鸭蛋采用了腌制法,还用石灰蒸煮制作成皮蛋,但这两种蛋销售状况却不理想……总的说来,鸡陂鸭城还有点入不敷出——费的劳力太多,相同的劳力进入制作坊织布,会获得更大的收益。”
赵武问:“鸡肉、鸭肉呢?”
农官回答:“按照主上的交代,我们已经将鸡肉、鸭肉腌制起来,或者风干做成风肉。但因为我们产量太大,销售起来,价格老上不去。”
赵武脱口而出:“烤鸡、烤鸭……鸡胗、鸭掌可都是好东西,嗯,我可以替你设计一个挂炉,等等,羽毛上你打过注意了没有?”
农官想了下,马上回答:“鸡鸭的大羽我们已经收集起来,专门卖给匠丽氏用于制作箭羽,可这方面太消耗人工分拣,价格也是上不去。”
“还有羽绒服啊,对了,形状好的羽毛还可以通过染色制作成玩具或者面具,比如毽子,比如羽冠……我看到有些旗帜都是用羽毛装饰的,我赵氏染色的手段并不差,难道不能在这方面想想办法?”赵武努力的开拓农官们的思维。
开拓思维这活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赵武在甲氏待了足足一个月。他顺便巡视了鸡鸭养殖业,安排养殖人员挑选最细的绒毛制作轻若无物的羽衣,这种羽衣采用当时最昂贵的锦缎作为衣服表面,里子则采用密织的呢绒布,制作出的衣服既柔软又轻巧。
由衣服的制作赵武又想到了成衣加工,他马上与齐策商量:“在虎牢城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何摧残齐国的纺织业。我曾想到齐国一个国家,拥有的纺织工人比我赵城的人口还多,凭借我赵城一个地方的力量,怎能打垮齐国的纺织业?
但刚才我突然想到了成衣制作——鸡鸭养殖的深加工是对肉食的精细化处理,我们又加上对‘废弃物’的再利用,让原先被当作废物的羽毛也卖钱,现在光是羽绒服一项,收益已经比得上整个养殖业。那么纺织业也可以照此办理呢?
我们光是销售成批的布匹,用一城之力与齐国一国之力拼,是拼不过的。而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矮化齐国的纺织业,让织布业成为初级产品,而我们掌握利润最丰厚的制衣业……说起来,论到衣服制作,哈,相信对衣服的设计理念上,我还有那么点超时代水平。”
齐策不久前目睹了赵武的点石成金,看他将一堆废弃物转手变成能赚钱的产出,如今经过赵武设计出来的羽衣,价格已经比得上上等的裘皮,齐策不禁深深佩服,他钦佩的说:“主上三年没有顾家,这次我们有两个月的工夫,正好规划一下自己的家业……实际上,我们还不止有两个月的时间,直到国君结束盟会,主上都可自主决定行动,不如趁这个工夫,把我们所有产业好好梳理一番。”
对此,赵武也表示赞同,接下来他挨个巡视了赵氏的各大养殖基地,养殖蜜蜂的就不用说了,这东西他最早动手,设计最完善,至于养殖獐鹿,养殖羊群,养殖牛马的牧所,赵武都挨个给予具体建议,帮他们想出生钱的法子。
现在晋国有虎牢城这座大型自由市场,生产出来的东西不愁销售,只怕你生产不出来。在赵武的连番刺激下,赵城的生产力节节攀升——按现代的话说:赵城开始进入转型阶段,由原料生产基地走向了工业输出基地。
这一番巡视过后,赵武已经用完了两个月的假期,等他回到赵城,妻妾们早都翘首企盼数日了。
智娇作为正妻,首先上前致词,颂扬了自己夫主的英明神武后,她低声说:“令狐颉去世了,韩伯的意思是让魏绛顶替令狐颉,但魏绛最近却犯了一个大错,在鸡泽盟会上,晋军正在演练仪仗排列。君上的弟弟杨干也在行列,他的战车居然不顾号令,扰乱了队伍的行列。司马魏绛立刻依律处死杨干的车夫。
君上为此大怒,派魏绛的上司、中军尉羊舌赤(伯华)捉拿魏绛,并交代说:‘我会合诸侯是为了增添荣耀,现在我的亲弟弟居然被人欺负,还有比这更大的耻辱吗!我一定要杀了魏绛,你去把它抓来,千万别让他跑了!’
我的父亲听说此事后,不忍魏绛被杀,急命魏绛回家待命……如今,各位卿大夫们正在替魏绛说情,只是不知国君是否能赦免魏绛。”
晋国军队一向以人马众多、阵容整肃而闻名天下,这就是所谓的“好众以整”,而之所以能赢得如此美誉,除了北方汉子所特有的刚毅、木讷、刻版的气质外,最根本的还是靠军纪森严。
战车“乱行”,在晋军是极严重的犯罪行为。在车战时代,战车与步兵搭配作战,步兵追随战车进退,所以战车保持严格的顺位和秩序显得极其重要。在晋军,战车乱行则必处死车夫,这是铁律。当年韩厥作司马的时候,主帅赵盾的战车扰乱军行,韩厥就毫不客气处死了赵盾的车夫。现在乱行的是国君的弟弟,更要考验军中执法者的勇气。
“君上会赦免魏绛的”,赵武毫不考虑的回答:“我知道君上的脾气,他起过誓的,他曾起誓严守封君职责,他会遵守誓言的。”
智娇低声告诉赵武这些话,是因为如果赵武的上司令狐颉去世,那么会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赵武顺升新军将,另一种可能是安排魏绛做新的新军将,赵武继续担任原职——毕竟赵武在晋国八卿中是最年幼的,连魏绛的年纪都比他大。
但如果魏绛受到惩罚,那么,赵武的职位必然产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