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的美食是现阶段人生享受的顶点,所以楚灵公吃的很精力集中,一边吃一边与身边的大臣评价菜肴的味道。只听旁边的燕悼公又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开口询问:“元帅,我记得齐国晏子曾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地域不同,植物生长各不相同。我们现在所吃的美味,也能在燕国生长吗?”
楚灵公侧耳倾听,只听赵武回答:“地域不同,植物生长各不相同——这话是对的。但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仍未橘。枳与橘根本是不同的生物——我这么说,是因为我已经把橘在淮北栽培成功了,而且我还栽培成功了茶与柘。这说明地域不是生物生长的限制,或许温度与气候是植物生长限制吧。
此前我曾培育过棉花,就发觉这问题。棉花长得好,关键在棉桃结桃,以及开花的时候不能下雨,否则棉桃极容易脱落与腐败,另外,棉花生长需要气候干燥,按这个要求,代国许多地方能够满足,相反,我晋国大多数地方多雨湿润,不适宜生长棉花,
以此类推,也许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生长条件吧……”
燕悼公一点都不忌讳,马上说:“我燕国寒冷,实话说,去年冬天时,我曾想乘雪攻击(你赵武),但最后士兵因寒冷减员严重,不得不放弃。但那个冬天,晋人却没闲着,这让我充分认识到植物的作用……元帅,夷狄之人比我们耐受寒冷,我燕国要想驯服夷狄,恐怕需要大量的寒衣,这棉花如果不能在燕地生长……”
“燕国没有棉花,还有羽毛——”赵武悄悄一指披着羽毛的楚灵公:“其实,羽绒的保暖性要超过棉花。”
说完,赵武再一指面前的烤鸭,提醒:“那东西是眼前美食的副产品。”
燕悼公拱手:“受教了!”
此时,楚灵公依旧在有滋有味地品尝着烤鸭,完全没注意这里的交谈。赵武扫了一眼后者,叹了口气:同样是文化落后国家,楚灵公自大而浅薄,燕悼公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习。作为一个齐国属国的燕国,最后能成为战国七雄之一,果然不简单。与之相对的是,老大南方霸主,只想吃老本。
此后几天,赵武摆上桌的全是赵氏培养的新式菜肴——茄子辣子西红柿豆角花生……琳琅满目。让列国诸侯叹为观止,他们准备纷纷购买相应的种子,打算回国后栽培、种植——以改善百姓生活。、
当然,诸侯的购买行为,最快乐的是宋国。左师向戎乐呵呵捧着最近的税收薄,与执政子罕说:“执政你看,我早就说过招待列国联军不亏吧,瞧,真是财源广进啊。是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光是晋人购买的粮草,就让我们赚了很大一笔。喏,这里还有列国君主购买的丝绸,还有赵氏魏氏商队向我们缴纳的市易税……”
春秋时代没有“会展经济”的概念,现在子罕隐约抓住点灵感,他翻看着税收薄,频频点头:“粮食储备的还是有点不足。让商人们赶紧去附近进货,诸侯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另外,回程的时候他们也要路过宋国……让商人们去郑国进购粮食,去周地以及虎牢城,采购丝绸布帛,去陈蔡之地购买当地工艺品。赶得快的话,诸侯们还不会走,即使慢的话,也能赶得上诸侯回程。”
向戎马上提醒:“我在东市溜达,听魏氏商人说,需要大量进购冬季防寒衣物,他们估计联军回程的时候,可能已进入冬季了,正需要大量寒衣。”
子罕断然说:“把这个消息也告诉我们的商人,联军需要的数量很大,让他们多多进货……三七二十一,现在的税收,大约抵偿招待费用后,还能稍稍盈余,如果再赚上一笔,我们宋国两三年不用愁了。”
向戎高兴地附和:“我听元帅说了,宋国这次招待联军后,大约三年不用交纳征税——元帅准备在会后宣布这点。这三年我们不用纳征,又收入这么大一笔税,真是快乐啊。”
子罕猛然想起:“蔡国——我们新占领蔡国的土地,当地人心仍未归附,这次不妨多多采购蔡国的农产品,事后再减免一点蔡国的税赋,让蔡人也感受一下宋国的快乐。”
稍停,子罕又感慨说:“三年不用纳征,元帅真是大方啊。”
向戎附和:“是呀,这几年元帅已经履行了当初的承诺,我们现在缴纳的征税,只相当于范匄时期的五分之一,听说明年还要减免——晋国人做霸主,竟然不再苛求征税了,真是奇迹啊。”
“到此为止了……”子罕回答:“这几年晋国减税的力度越来越小,我猜晋国不会再继续减税了,我们宋国这次能得到三年免税,大约是晋国最后一次优惠。下一任元帅上台后,能够维持现状已经很不错了。”
向戎一副悠然神往的姿态:“楚国处处与晋国比赛,在我看来,赵武子的招待已经算是美食的顶点了,楚国能做到什么程度,真令人期待?”
向戎的期待也是楚君的焦虑,随着晋军招待日期的结束,楚灵公显得越来越焦虑不安。子荡已经被他问急了,如今他又找上伯州犁:“太宰,你是中原人,说说,我们怎样能胜过晋人?”
伯州犁苦恼地搔搔头:“大王,这几天我也在每时每刻的思考,现在看来,恐怕要胜过晋国很难。晋国人展示了无数种新菜肴,光是蔬菜的品种以及烹饪方法,都令人目不暇接,在这方面要胜过晋人,我看是不可能的任务。不如我们想点别的吧?”
楚灵公新娶的郑国新娘也在场,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苦思苦想的伯州犁眼角瞥见这情景,马上询问:“夫人,你有什么建议?”
段叔的女儿慢悠悠说:“论器皿的精美,食物品种的繁多,楚国似乎难以胜过,但我未嫁的时候,常听说楚国富足,楚人浪漫,歌舞多样……何不在这方面下功夫。”
伯州犁一拍大腿:“对呀,君上是来郑国求聘的,随身带的财物本来就富足,更何况我们现在停留的地方本来是蔡地,离楚国本土并不远,即使现从国内招人也来得及……君上,我们就在富足上下功夫,让列国感受到我们的强大。”
楚国人这一发狠,展现出的已经不是富足了,是豪奢。
楚君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当日招待会上,楚国展示出的器皿全是黄金打造的,金灿灿一片光芒晃花了诸侯的眼睛。而这些楚国金器上,一如既往地雕饰出繁复绚丽的楚式花纹,人物形象夸张,艺术想象力令人叹为观止。
诸侯们的赞叹让楚君稍稍感到快慰,但他心烦的程度还是很浓厚,等到菜肴端上来,楚君终于忍不住了,他身子倾向赵武,低声责问:“武子,刚刚从我们国内传来的消息说,范鞅已攻陷昭关。”
楚国的食物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赵武与诸侯们都把注意力放到金灿灿的器皿上,他正端起一个盘子欣赏花纹,听到楚君的问题,他漫不经心反问:“怎么,我的命令还没传递到范鞅那里。”
楚君脸色非常不好——当然了,谁家大门被人打破,他的脸色都不会好。
“有消息说:齐国执政晏婴已抵达新智,但范鞅的军队却到了昭关,这是怎么回事?武子刚才问范鞅是否收到你的命令——不知武子传达的是什么命令?消息说:范鞅撤离昭关后,吴人马上接管了昭关,简直就是前后脚的事情,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楚君忍着气问:“晋军走过的路上人烟绝迹,城市毁灭,堡垒废弃……原先城市里的百姓都到哪里去了?物资能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