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有数。而且,不同于那些寻常的商船,朝廷那些宝船坚固高大,上头的水手都是历次下西洋的,绝不会动辄遭受倾覆之祸。我今天过来想要提的,就是这批货。”
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虽则是他们在广州,没法瞧见那巨舰下海的赫赫威势,可好歹听那些番人番船提起过那数百艘西洋取宝船。等听到张倬这最后一句话,不少人都齐齐惊咦了一声,这才彻底明白楚胖子先前派人来所说的大利是什么意思。
一匹素绢如今也就是一石两斗米的价格,折合一千文钱左右,若是上好的丝织提花绢,则至少值四千文,但若是贩到国外,那提花绢的价格至少是十二两到十六两银子!至于中原其他丝织品,也是依照品种各有价格高低,但却比国内的利要高上几倍。想到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又开口问道:“老大人的意思是,用宝船把咱们这儿的东西运出去?”
“不错!”张倬扫了一眼那一张张喜出望外的面孔,这才解释道,“只不过,宝船胜在安全,下海耗费却是巨大,所以,各位的货带出去,所得的利有一部分要用来日后修船使用,有一部分用来上交朝廷,也有一部分用来打点上下宝船官兵,剩下来的才是你们的利。”
在座的全都是人精,听了这话何尝不明白,这没有提的一部分便是市舶公馆和布政司的。然而,自己不用承担买船雇人或是人财两空的危险,却能够得到比国内多得多的钱,这仍然是莫大的诱惑。于是,他们也顾不得这是在张倬面前,彼此对视了一眼,就有人提出要考虑考虑。张倬打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能当场应承,因此自是答应了。两边攀谈了一会,张倬就提到了石湾私窑的事,于是,两位瓷窑的窑主立刻站了出来,殷勤地请他去石湾看一看。
佛山有汾江和东平河直通广州,而石湾毗邻佛山,借着水利之便,瓷器销售遍及两广。这里的瓷窑发源于唐朝,但那时候瓷胎厚重松弛,没出过什么佳品。到了宋朝北方官窑极盛的时候,这里也仍是籍籍无名,直到南宋时中原众多工匠南迁,这里方才陡然巨变。虽说没有形成什么独树一帜的风格,但却以善仿两个字独步南方,定窑、钧窑、哥窑、汝窑等等都是仿得惟妙惟肖,其中更有泥钧广钧闻名遐迩。
带着张倬看了看刚刚烧出来的一批瓷器,又张罗着请人到荫凉地坐下,其中一个瓷窑窑主这才解说道:“老大人明鉴,咱们石湾的瓷器也就是善仿两个字,咱们这几个大窑都是官监民办,其中多数是供岭南等地,上供的并不多,若是用来交易诸国的瓷器,恐怕有些勉强。不过前些日子,我那窑里来了个匠人,如今在他的带头下,烧出了一大批瓦脊和琉璃瓦,做工精致得很。这些东西本地用得起配得上的人少,老大人觉得这些东西能否带着出海?”
“瓦脊和琉璃瓦?”张倬一路上听楚胖子絮絮叨叨地夸耀石湾瓷器,耳朵都差点起了老茧,此时听到这种大实话,自是点了点头。听到如今连瓦脊琉璃瓦这些东西都烧,他不禁愣了一愣,琢磨片刻却是眼睛一亮,立时点了点头,“怎么不能?海外却不像咱们大明这般礼制森严,这些东西都是最好不过了,且带我去看看!”
整整两天,张倬都泡在佛山镇没有回去。从绣行织户到药行瓷窑,他林林总总走了个遍看了个遍。有佛山及广府而广东,他大体上已经在心里有了个数目,深深咂舌于这岭南之地的巨大商机。等到临走时,佛山镇的那几家商户又联手送了一个玉色绫缎包裹的礼盒。因一帮人再三陈情说并非金银玉器等俗物,他这才收了,待到车上打开来一看,不禁眼睛一亮。
那紫檀木盒中赫然是一方青紫色鲤鱼跳龙门纹样的端砚。那砚台上部隐隐呈现出一丸翠绿色猫儿眼,整方砚台的纹彩呈玫瑰紫青花色,只是瞧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见张倬目不转睛,跟着跑腿两天满脑子莫名其妙的彭十三不禁嘀咕道:“这些人也还真会送东西,居然是一方砚台,怎么不干脆送齐了一套文房四宝?”
“能配上这一方砚台的笔墨纸,恐怕他们是一时半会寻不出来的。要不是肇庆府原本就是产端砚的地方,就是弄到这个也不容易。这样的好东西,我这个半吊子文人用来可惜了,就是越儿也不用使这个。回头等事情办完,让他送到京城给亲家,那才是宝剑赠英雄。”
听说这东西如此宝贵,彭十三这才吃了一惊。只不过,他对于金银固然不在意,对于那些书画笔砚之类的雅物也没兴趣,想了想杜桢那人清清冷冷的性子,对这种东西未必就真放在心上,他不禁嘿嘿一笑,却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一行人赶在日落前进了广州城,自是径直赶往了布政司衙门。在门前刚一停车,张倬还不及发话,车帘就忽然被人从外头掀了开来,随即就探进来一个戴着六合一统小帽的脑袋。
“老大人,不好了,藩台大人他……他一大早被邀去了都司衙门,直到这会儿人还没回来!项大人派人过去,却在都司衙门口上就被拦了下来,说是侯爷正在里头和他们商量要事。”
张倬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本能地问道:“张公公呢?”
“张公公和藩台大人一样,全都在都司衙门!”
彭十三一个挺身利落地跳下了车,旋即转头对车上说道:“三老爷,我去那儿找人?”
“且慢些。”
张倬想到张越之前给了张谦的手飘天文学。
“这事情急不得,你去打探消息,不用去都司衙门大门,只在附近张望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