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点了点头,道:“夫人之贤,内外称之。我娶得贤夫人,不知道省了多少心。”
“夫君是要忙大事的,家中琐事,妾能应付得来。”
邵树德听了略微有些尴尬。其实出征在外,他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并不总是在忙于军政事务。金仙观之事,他就藏着掖着,一直没让夫人知晓,引为得意手笔。
“过几日,为夫可能也许或又要出征了。”
折芳霭有些惊讶,道:“夫君欲伐哪家?”
欲伐天子!邵树德当然不会这么说。
“今日收到消息,京中暗流涌动,躁乱不安,神策军因赏赐短少,多有哗变之事。圣人惶惧不安,遣宰相安抚,无果。崔昭纬建议圣人暂幸南山,待局势稳定后再回长安。”邵树德解释道:“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西门重遂邀我进京,他们是拿时瓒、李匡威没办法了。”
折芳霭默然思索片刻,随即问道:“夫君此番进京,不会——”
“当然不会!”邵树德失笑:“还没到时候。全忠未灭,义兄尚在,我如何行这大不韪之事?夫人勿要多虑,我自有分寸。王卞赋闲在家,我得给他找个位置。”
“莫不是京兆尹?”折芳霭猜测道。
“此事我也在犹豫,还未下定决心。”邵树德说道。
“此事我一介妇人不好多说,夫君自己拿主意便是。京兆尹之位,万众瞩目,夫君需慎重处置。”
“夫人此言有理。”邵树德赞叹道。
他对自家王妃,那是又敬又爱。
王妃不穿衣服的时候,爱,穿衣服的时候,敬。
而且她似乎有那么点政治智慧,邵树德也愿意与她谈一些事情。嫂嫂刘氏那么出色,我家妻子自然也不会差,天天与陈诚、赵光逢等一干油腻男谈事,思维可能会被局限住。
“此番进京,还有一事。”邵树德又说道:“蜀中已到关键时刻,我打算插手。或以朝廷名义,宰相挂帅,领神策军及朔方、凤翔、兴元三镇兵马南下,令朱玫、李茂贞解斗。届时,走一步看一步,东西二川之帅位,亦可重新布置一番。”
折芳霭思考了起来。
邵树德看她皱着眉头的可爱模样,下意识动手动脚了起来。
不过折芳霭现在穿着衣服,是另一副人格,连忙抓住了邵树德的手,但没想到,只一眨眼工夫,这手竟然已经钻到了最里边,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夫君!”折芳霭没好气地说道:“蜀地遥远,易令有心人蠢动。东西二川之帅位,不如交给哪位宰相,控制在朝廷手中。至不济,也要维持现状,不能令朱玫、李茂贞之辈据有全蜀。”
让宰相来当节度使,以前可能行,但如今是什么风气?再恭顺的藩镇,也都渐渐不把朝廷当回事了,尤其是南方诸镇。
静海军在十余年前高浔当节度使的时候,还比较恭顺,这可能与当年高骈收复安南的遗泽有关。高浔调任陕虢后,曾衮出任节度使,结果军士作乱,逼得他出城暂避,做了两年之后,能力实在太差,便调高氏族人、江西观察使高茂卿出镇交趾。
高茂卿做了三年,倒也太平无事,但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于是又调谢肇出任静海节度、安南观察处置等使、安南都护,统领交、陆、爱、长、福禄、武安等十一州,至今已经十年了。
但他做得也没甚意思,地方世家豪族慢慢渗透政权、军权,想当土皇帝,让他很是憔悴,一直上书请入朝为官。
其实又何止交镇如此。
江西、湖南、清海军等镇,地方土豪都渐渐兴起,攫取各种权力。
甚至不止藩镇,连州一级都快让土豪占据了,刚刚投靠杨行密的黄州刺史吴讨之辈,就是地方豪强。多年来朝廷对南方的控制一直比较严密,但巢乱后慢慢变松了,出现了可怕的权力真空,偏偏南方诸镇衙军兵少力弱,历史上多由文官出任节度使、观察使,一旦朝廷威严尽丧,很容易就让地方土豪上位。
东西二川之帅位,邵树德万万不肯交给武将的。他打算利用朝廷在南方还有几分残留威望的良机,用朝廷这个壳子,先勉强维持住那边的局面,待以后腾出手来,再想办法实际控制。
至于这帅位到底给谁,他还得去长安仔细考察、面试一番。
另外,朝廷的武官之中,似乎可以塞一些自己人。
比如历史上接替谢肇出任静海军节度使的安友权,就是昭武九姓出身的河东将领,李克用入关中虐李茂贞、王行瑜的时候塞进去的人,时为羽林将军。
邵大帅以前很注意影响,但在河清击败十万汴军后,他有些“飘”了,觉得似乎可以展开骚一点的操作,未雨绸缪。
没藏再思在神策军也不少年头了,任劳任怨,或许可以给他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出镇交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