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宁四年十月初八,邵树德亲自出城,迎接折宗本。
“大王,末将幸不辱命,终克顽贼。”折宗本远远下马,笑道。
“外舅何需如此见外。”邵树德躬身行了一礼,亦笑道。
“要的,要的。”折宗本满不在乎地说道:“马上就是君臣之别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邵树德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这股歪风邪气要刹住啊。难道现在军中希望我称帝的人那么多了吗?这可不行,打乱我部署。
折宗本见女婿的脸色不是很好,若有所悟,道:“襄邑那事是我做得不对。裴随使也传达过军令了,不会有下次。”
他说的是杀降之事。
女婿用兵二十年,几乎没有杀过降,也没有屠过城。
这次屠戮一千多降兵,确实很碍眼。别人不会说是折宗本屠的,只会说是女婿的兵屠的,哪怕女婿三令五申不得随意杀降,但别人不会管。你是最高统帅,后人写史时只会认为你粉饰历史了,推卸责任。
邵树德也反应了过来,叹道:“杀俘不祥,只会让贼人拼死抵抗。”
朱全忠若不杀俘,郓、兖二镇的抵抗力度肯定会下降一些。这不是明末,人家会被你屠刀吓住,事实上根本吓不住,十几万契丹骑兵都能被民团打跑,人家是真会和你干到底,他们有这种血性和心气。
另外,就封建时代而言,屠杀也是一种能让己方道德水平归零的事情。
曹操屠城多,至今没有好名声。
朱元章的军队更是军纪奇差。
明军屠东昌、屠怀来、屠高邮,攻破温州后“五日不封刀”,入临海县,屠杀后焚烧全城等等,实在太多了,数不胜数。
“接下来威胜军先留在汴州休整,然后南下,组建寿州行营。”邵树德不想岳父太难堪,揭过此话题不谈,道:“我不想花费太多精力在杨行密身上,江淮之事,就拜托外舅了。”
“自当从命。”女婿虽然没有当面指责,但折宗本还是微微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看了眼那些正在操练的军士,问道:“这便是梁地降兵?我看不怎么样嘛。”
自天武八军设立开始,至今也就两年半的时间,“不怎么样”是正常的。如果入伍前没接触过弓箭,这会射箭还射得很菜呢,战斗力确实很一般。
“外舅最好期望他们厉害一点。”邵树德笑道:“接下来攻郓、兖、青、徐、魏,他们都是要上阵厮杀的。”
“魏博?”折宗本有些迟疑。
他的威胜军打了不少年,经过一轮轮淬炼,再加上吞并了不少梁地武夫,战斗力已经大为提升。但若攻魏博,打败他们或许有可能,但要想占领,要付出的代价就非常大了。让他带三万多威胜军去攻魏州,他也没什么把握。
“先干掉郓、兖二镇再说。”邵树德说道:“走吧,进城。”
城内已经恢复秩序。
数十个血淋淋的人头悬于各条街道显眼之处,都是这两日管不住自己,劫掠百姓的军士,多来自护国军,少许来自侍卫亲军,天雄军、铁骑军等主力部队的很少。
连李克用有时候都会装模作样约束军纪,杀一批倒霉鬼,邵树德只会约束得更严格。
邵府很快到了。张惠听闻折宗本来了,避了开去。同时有些自嘲,她终究不是这里的女主人。
“宣武军节度使怎么安排?”翁婿二人落座后,折宗本问道。
“这事还得外舅出一份力。”邵树德说道。
折宗本秒懂,看来女婿想亲自兼任宣武军节度使了。
“河西、陇右、泾原、龙剑、金商、河中、陕西、奉天、河阳、奉国、东都、忠武、淮西、鄂岳、唐邓随、山南东道、山南西道十七镇节度使上表,保举我为宣武军节度使。”邵树德说道:“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没意思,这次就让衮衮诸公看看,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对汴梁势力真正决定性的胜利是许州大战,但攻下汴州城是标志性事件。
人总是后知后觉的。许州歼灭十万朱梁主力,可能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汴州的易手已经足以让天下人侧目了。
这可是关东第一大都会,政治意义比洛阳强多了。
“还不如建国呢。”折宗本一拍大腿,道:“老夫年纪大了,若再拖延下去,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邵树德又有些疑惑。
难道现在军政两界这么多人等着加官进爵?刚打下一个汴州,就这么等不及了?
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对军队的控制力。郭威发动澶州兵变,来了一出黄袍加身,这事做得太不严肃了,也有点得国不正的感觉,万万不能学他。
“时机未到。”邵树德摇了摇头,道:“攻下郓、兖、青三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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