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柳二说得不对。”另外一位操蒲州口音的商徒说道:“这是两件事。陶坚作乱之后,封藏之大怒,率军围杀乱兵,三百余人尽斩之,皆悬首城门。随后又迁怒其家人,连杀百余。前去镇压乱兵的军士起了兔死狐悲之感,隐隐鼓噪,王瑶大惧,连夜奔往夏兵大营。”
这位说得更邪乎,好像他就在现场,就是鼓噪军士中的一员。
“说得都不对。”呃,今天在场的蒲州商人还真不少,只听又一稍稍年长之人说道:“其实是夏王令王帅拣选精兵两千,发往洛阳。虞候李殿成煽动军士,言‘我等世居河中,自不乐徙,况蒲兵数次出师,死伤颇众。今又驱我辈上阵送死,与其暴骨沙场,不若据城自守,事成富贵,不成则为群盗耳’。”
好吧,一个说得比一个夸张,这位更是绘声绘色,连乱兵密议的话都有了。
王师范在一旁听得差点笑出声。
这话呢,确实像模像样,也是桀骜武夫的口吻。他们可不一定会权衡利弊,脾气一发,脑子一热,什么事干不出来?事后再后悔也没用了,况且也不一定会后悔。
但你是李殿成什么人?居然能听到这么机密的事?莫不是乱兵之一?
柳二今天被人两次打脸,有些恼火,反问道:“据城而守?我临走之时,河东确实人心惶惶,但也没见谁据城而守。”
“乱兵走到半路才反的,占了虞乡县。而且已经不止两千人了,不少衙兵听闻他们据城而叛,纷纷投奔过去,这会怕是三五千了。”年长商徒说道:“绝不会假。我有好友在虞乡,那边乱得很。年都过不好,作孽哟。”
柳二心中憋着一股气,道:“怕是捕风捉影吧。”
“捕风捉影个屁!跟你赌一百缗钱,赌不赌?”年长商徒脾气还挺大,怒问道。
柳二愣住了,嗫嚅着不敢说话。
众人一看,纷纷哄笑。
王师范也笑了,不过他的笑更有深意。
邵树德压榨附镇这么狠,要钱要粮,出兵打仗,这次又要拣选精锐去洛阳,千方百计削弱附庸藩镇的实力,出事是早晚的。
王瑶本身得位不正,威望不高,封藏之又是公认的邵氏走狗,吃里扒外之辈,这两人被河中武人厌恶也就很正常了。
同时也很感慨,一河之隔,两岸百姓对夏王的观感却天差地别。
“罢了,我也不和你赌了,赌赢了也没甚意思。”年长商徒灌了一口酒,神色悲戚道:“打来打去,把地方上打个稀巴烂才满意是吧?把李克用引过来才开心是吧?原来总有人说,河中不会打仗,要打也是在河阳。如今看来,河中搞不好要做了河阳的替死鬼,唉!”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还不如让夏王直领河中节度使算了。宣武军他领了,能免税三年。郓州打下来了,免税。青州多半也免税了吧?河中——唉!”柳二也仰脖灌下一口酒,大声道:“王瑶有什么用?我看让他和王师范一样,入朝算了,反正都是废物。”
王师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柳二,你喝多了,以后还回不回蒲州了?”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劝道:“别说了。”
柳二也反应了过来,扭头向那人致谢,闭口不言了。
馆驿内人来人往,但气氛却越来越压抑。
王师范心情不佳,也喝起了闷酒。
司空颋到了洛阳,定然是去拜见夏王的。所谈之事,他也能猜出一二。
夏、晋之争,已是箭在弦上。魏博很可能会成为主战场,司空颋多半是奉罗绍威之命,来做最后的努力,不出意外的话,最终会一无所获。
在王师范原本的猜想中,明年二月之后,邵树德会在相卫之地与河东、魏博联军交战。成德王镕说不定也会参与进来。
至于沧景卢彦威,这厮应该还是会南下夺取棣州,但那个战场影响不了大局。焦点还是在相卫甚至是邢洺磁。
但如今看来,河中爆发大战的可能性大大升高了。邵树德会怎么应对?他不觉得自己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吗?
或许会以守为主吧,争取先拿下兖州、徐州,然后抽出大量兵力北上。但战局的走向,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王师范不知道。他只能长叹一声,希望别打得生灵涂炭,波及太多无辜的百姓吧。
乾宁五年的最后一天,王师范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长安,住进了事先安排好的淄青镇进奏院之内。
时近年关,衙门都已休沐放假。本来以为可以清闲一段时日,不料圣人听闻他到来之后,突然传召,让王师范很是意外。
匆匆整理一番后,他便进宫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