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上是五千万钱,可实际上征收起来,吏员上下辛苦,百姓左支右绌,真正损耗的何止是五千万钱?所以说,哪怕是之前没有明言约法三章,可此番突然加征田赋,也足以让河内百姓对君侯由感恩转为心生怨望。”
“说的好!”公孙珣终于抬起头来。“还有呢?”
“还有……”常林微微一滞,但还是勉力言道。“为君侯个人计,无论如何,万万不能以私产充赋税,那是下下之策,会引起猜忌的。”
“那我该如何呢?”公孙珣坐回到上首座位上,面色如常,好奇反问。“也不能去昧着良心去盘剥百姓,更不能拿私产去邀买人心……伯槐,我到底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撕了这公文吧?”
“为今之策,只有两条路。”常林声音愈发显得艰涩。“一个是聚集郡中豪强大户,让他们来出这笔钱……”
“这就不是失信于人了吗?”公孙珣淡淡反问道。“之前为了安置流民,行官屯之事,我已经第一时间要他们出力了,腾出土地、放还流民,郡中借出的农具种子也是他们实际奉纳出来的,这些事情他们并无半点推脱之意。而后来春社时,我专门邀请他们一起去围观辩经,难道不是心照不宣,作出安抚与约定了吗?”
常林抿了抿嘴唇:“君侯所言甚是,是我不周……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君侯可以学左车骑将军那般,离开河内,去做个非亲民官……入朝做公卿,出凉州平乱,大致如此。”常林无奈答道,但言道此处,他仍然忍不住多加了一句。“可要如此的话,换成一个别的官来,河内还是要加征的……”
公孙珣哑然失笑,常林惭愧后退。
然而,常林后退后,半晌却无人再上前出言……毕竟,无论如何,常伯槐还是将事情分析的极为到位的,现在的局面是,天子乱命在那里,从了便是助纣为虐,不从,那就是悖逆天子,是要承担巨大政治风险的。
这件事情,注定没有一个好结果。
“还有没有谁要说话?”公孙珣坐在大堂上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满堂俊才,却也是心知肚明了。“我晓得了,这种事情注定无两全之法,或者有损名声,或者承受天子怒气。伯槐已经说得很到位了……实在不行要收钱,便找豪强大户去收;实在不行想要抗旨,那便趁早换个官做……这已经是最好的两个法子了,对不对啊?”
满堂鸦雀无声。
“尔等何必如此作态呢?”公孙珣忽然收敛笑容微微叹气。“这本就是二选一的事情,真正需要做决断的还是我一人而已……做幕僚做到这种份上,你们已经尽力了,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我自会为之。”
自吕范以下,众人纷纷告辞。
然后,一日内,众人又纷纷私下请见,或是劝公孙珣征豪强家产,或是劝他及早抽身。这就是纯粹的表态了。因为,征发豪强家产,有益于河内而无益于公孙珣;而及早抽身,有益于公孙珣而无益于河内。
当然了,别看公孙珣在那里跟常林说什么这个那个的,但实际上,经过初期的愤怒之后,他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如今,他只是想要通过这种剖析将自己的为难展示出来而已,从而制造舆论,进一步彰显出自己的牺牲精神,并削弱负面影响……
没错,从朝廷公文到达以后的这几日间,公孙珣本人终究是跟几个心腹做出了决断,那便是找本地豪强下手,所谓打土豪、吃大户而已。
没办法,只能如此!
然而,就在公孙珣拖了两日,准备半推半就,捏着鼻子拿本地大户开刀的时候,一页新的公文轻飘飘的从洛阳飞到了一河之隔的河内,摆在了河内郡寺大堂那放着一罐子枯枝败叶的几案之上。
“我意已决,不收钱了!”公孙珣看完了新的公文,立即冷笑而言。“也不请旨调度了……”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却已经见到公孙珣豁然起身,勃然作色:“我就在河内这里什么都不做!我倒想看看,北宫是要为此事杀我还是要把我槛车入洛?”
言至于此,公孙珣豁然起身,一脚踹飞了面前的几案,便拂袖而去。
陶罐稀碎,污水飞溅,一片狼藉。
众人不明所以,倒是王修不顾地面脏污,俯身将一只还带着尾巴的小青蛙捏去,然后从水渍中取出了那份被打湿的公文。
而王叔治只看了一眼,便也不禁一声长叹,然后对着面前依旧茫然的众人解释道:“中枢下令,让各州郡发材木文石,部送京师……这下子,不知道多少商贾富户也要家破人亡了。”
众人面色惨白,唯独吕范一言不发,径直入内去追公孙珣而去了。
就在同一日,大河之南,洛阳城,晚间,抱病在床的前太尉刘宽忽然让人将儿子刘松还有两名最近一直在身前伺候的学生,也就是公孙越、公孙范喊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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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常侍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畮十钱,以修宫室……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谏曰:“昔鲁宣税畮而蝝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征诣廷尉。”——《后汉书》.宦者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