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壮心全向笔端含(下)
【昨天断更的原因众所周知,就不多做解释了,今天会补上。】
虽然是一月才得三次的休沐之日,不过沈括仍在书房中忙碌着。
并不是衙门里的事,沈括治事之材,放在当世数万官员中,也是第一流的,衙门里一成不变的琐事,每天只用一个时辰就解决了。
也不是方城山的事。方城山那边,进度已经进行过半,每天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在说一切顺利。看这样子,除非出现大的意外,否则六十万石纲粮在十一月的时候,肯定能全数抵京。
按道理是现在就可以去筹划庆功宴要怎么开,但襄州那里却没有动静。不过韩冈这位正主都不放在心上,沈括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急切。
他今天只是在整理着残篇断简一样的片段,分纲目进行记录。等到致仕之后,有了余暇,再进行更进一步的修订,以便成书传世——一部承载了自己毕生的见闻和经历的笔记。
在往日,沈括能得空整理自己的心血,顺便避开总是一幅坏脾气的续弦,心情肯定是很好。
只是今天不同往日,沈括神情严肃的拿着一封信,从书架上抽下一卷已经装订成册的草稿,刷刷的翻了几下,很快就停在了其中的一页上:
‘方家以磁石磨针锋,则能指南,然常微偏东,不全南也,水浮多荡摇。指爪及碗唇上皆可为之,运转尤速,但坚滑易坠,不若缕悬为最善。其法取新纩中独茧缕,以芥子许蜡,缀于针腰,无风处悬之,则针常指南。其中有磨而指北者。余家指南、北者皆有之。磁石之指南,犹柏之指西,莫可原其理。’
对照手边的信,沈括苦笑了一声,韩冈在信中就磁针指南一事,说得更加通透,绝不向自己,只能说一句‘莫可原其理’。
这是前两天韩冈才从襄州寄来的。本来在前一封信中,两人讨论的是北极星与北极之间的角度差异,沈括也只是在信中随意的提到了司南指向的方向,与实际上的南极北极有着不小的区别。
沈括还在京城时,分管过主管天文的司天监,曾经重新设计浑天仪,并通过浑天仪来观察过北极星,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星象之事向来招犯忌讳,从太宗皇帝开始,就禁止民间私下研究,就是官员也很少会光明正大的去研究。沈括也是跟韩冈相熟之后,才会偶尔在信中提到一句两句,而且半点不沾占星判命。
从韩冈的回信中,沈括发现他对于星占甚至是嗤之以鼻,也秉持着依靠张载才兴盛起来的的宣夜说,反对浑天、盖天的说法。
对星象,韩冈的观点不同于流俗。而对于磁铁、司南等堪舆上的用具,他也同样有着一番独特的见解。竟然说大地本身有磁性,南北向,故而能让磁针指南。虽然也纯属臆测,但仔细想过来,却并不是毫无根据。
司南、司北,沈括家里两种磁针都有。将不同种类的磁针针尖对针尖的放在一起,就会一下吸住,而则是互相排斥,如果将磁针掉个儿,情况就正好相反。正符合韩冈在信中所说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这一句。而将两根磁针,一根磁针一根钢针放在一起,磁针的指向也会产生变动。
所以韩冈说藏在地下的磁铁,引得天下磁石能定方向,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南北磁极毕竟不是真的南北极,所以沈括能观察得出两者之间有偏差。
尽管多有臆测,但毕竟能说得圆。
沈括将信纸折了几折,好生的收了起来。
磁石指南的成因只是很小的一桩事,但韩冈从中体现出来的广博学识,又一次让沈括感到惊讶,甚至想不通,他哪里来的这番见识。格物致知四个字,可搪塞不了所有人。
韩冈说黄河之所以为黄,乃是西北高原水土流失之故,河北海退陆进,这是合乎他的经历,沈括也是有着同样的观点。但嵌在太行山壁中的无数贝壳,证明了沧海桑田的之说,自家是出使辽国时,才亲眼见证过。而韩冈并没有去过太行山,就已经一清二楚,并说此乃百万年、千万年、亿万年逐渐演变而来。哪里来的见识?
而且说着也好笑,唐尧也不过出自三千年前。邵雍修皇极经世书,一元才不过十二万九千年。韩冈张口就是百万千万亿万,邵康节到了他眼前都得避退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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