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仇敌忾的继续上书弹劾。反正紧咬着韩冈肯定能得个铁骨铮铮的评价,就算出外过两年就能回京来,他们可不会怕事。
不过赵顼做了多年的皇帝,也知道如何应对这些有恃无恐、喜欢博取直名的御史。他突然之间将仅是区区一名选人的吴处厚的奏章批复下来,要为程婴和公孙杵臼立庙祭祀。有一半就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御史台偃旗息鼓。这样的暗示,比起明面上的训斥,更能让御史们听话。
而另一半,则是当真想给皇嗣多加一分保险。舔犊之心人皆有之,能保着唯一的儿子,就算只多百分之一的可能,赵顼也不会放过。也就是花点钱买个心安,说不定真是因为保护赵氏孤儿的两名忠义之士不得血食供奉,所以赵家的皇嗣始终保不住。六十多年了,没有一名在皇宫*生的皇子长大成人,的确是给人一种受到诅咒的感觉。
“谏议,该进宫了吧?”方兴看看外面的天色,提醒韩冈。
韩冈皱眉道:“不说不要这么称呼吗?”
李诫依言换了称呼,“龙图,差不多到进宫时候了。”
韩冈本是正六品的右司郎中,因为有学士衔,再上一阶不是五品的卿监,而是一下跳到从四品的右谏议大夫。以韩冈的年纪,未免太开玩笑了。谏议大夫是能担任执政的最低一级官阶。但凡臣僚,升任执政时,如果本官官阶不到谏议大夫,都会直升此阶,吕惠卿当年便是如此。可有功不能不赏,爵位要靠军功;散官阶则不足以褒奖;已是龙图阁学士,不可能让韩冈再往殿学士上去,也只能晋升他的本官——右谏议大夫。
谏议大夫是从四品,正常官员想靠磨勘,至少得要穷数十年之功方能晋升上来,所以绝大部分宰辅,第一次进中枢,都是跳级上来的。如韩冈这般,依靠世所难匹的功劳,将磨勘二字甩在身后,十年之内升到从四品,如今算是独一份。
不过韩冈还在等着他下一份的差遣,京西转运使的差事很快就该卸下了,就不知道下一步会在哪里。而今天入宫要讨论的事情,也许关系到他接下来的差事。
进了宫中,抵达崇政殿,却发现东府的三名宰执,王珪、吕惠卿和元绛都在。
“韩卿,你来得正好。”赵顼脸上温文笑意,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对韩冈的芥蒂,“推行免役法的差事,朕与三位相公商量了,准备交给太医局,想听听你的意见。”
“太医局?”韩冈摇头,那群给圈养起来的御医不杀人就万幸了,哪里还能指望他们主持救灾防疫的工作。何况他们的职司和这个并不搭界,若真有此意,知制诰们肯定会兴高采烈地封驳回来,打他韩冈的脸同时,也向皇帝证明自己不是干吃饭的。
“救灾防疫非关医事,正如草台厮扑与战阵厮杀之别。太医局的医官一次救一人,而防疫则救万人。如是归入太医局,当灾疫一起,一介医官如何能驱使灾民迁移,如何能制止官吏主持的赈济工作,这些都不是区区医官该操心的。”
“以卿之意当归入何处?”
“以臣愚见,在朝,当新设一司,归于中书。在路,应由常平提举司监察。在州县,自有亲民官监理。”
“新设一司?”赵顼沉吟了一下,“也不无道理,不知韩卿打算起什么名字?”
“卫生司。守卫众生之司。”
韩冈前面在京西转运司设立卫生防疫局,名声都出去了,自是当顺理成章的推广开来。
“卫生?”赵顼摇了摇头,“不合古意。”
‘不合古意’?韩冈脑中灵光一闪,那个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他在京城的这几天,听说赵顼正准备改易官制,重行三省六部制,本来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说不定是真的。
吕惠卿插话道:“《尚书·大禹谟》中有‘正德、利用、厚生’之语。所谓‘德惟善政,政在养民’。陛下此举为千古善政,养民亿万。名为厚生,理所当然。”
“厚生?”赵顼念了两遍,觉得还不错,“就叫厚生司好了,依韩卿的意见,安排在中书辖下。至于主官……”赵顼看着韩冈,“不知韩卿有何推荐?”
中书的人事,怎么轮得到自己来插话?瞥了一眼三位宰执,看着神色个个面露微笑,但心中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韩冈躬身推却,“臣任官多在外,对朝堂贤才一概不知,不敢妄言。厚生之事事关重大,想必陛下和三位相公、参政,能有更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