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笔,长身而起,油然叹着,“想不到真的给种谔做到了。”
“辽人在兴灵的主力都败了,兴庆府又如何能守得住?”薛向虽是如此说,但心中同样感慨万千。哪里能想到种谔竟然能全了两年前的未尽之功。
从种谔出兵,到吕惠卿为种谔的作为背书,枢密院这边一直都是抱着看戏态度。凡事终归是陕西宣抚司来承担,功罪与否,都轮不到他们操心。远的不说,就在十天前,只知道种谔北上的枢密院中,也没人认为种谔能攻下兴庆府,夺取兴灵——尽管这时候种谔已经坐在兴庆府的城头上,看着城中风生火起。
事前事后,没有一人能想到种谔仅仅凭借手上的两三千骑兵就达成了这个近乎不可思议的成就。皇帝皇后没想到,宰相参政们没想到,枢密使们同样也没想到。就是号称最知西事的韩冈,他之前也没说过这一回能收复兴灵,反倒是对青铜峡的党项人关心很多。
夺占兴灵,可以说是功劳,但更多的还是负担。这只是引燃草原的一点火星,接下来究竟是燎原火海,还是就此熄灭,谁也说不清楚。
只要将辽国牵扯进来,任何一桩事都不是区区一个边臣就能承担得了的。何况还是兴灵?宣抚使兼枢密使的吕惠卿都承担不了!这是宋辽百年纷争中,最大的一次收获。但也是彻底破弃了延续近八十年的澶渊之盟的举动。同意吕惠卿担任宣抚使的东西两府,谁也逃不掉这个责任。
从某种程度上说,眼下这个结果都是两府放任造成的。种谔独走不假,但吕惠卿既然为种谔收拾手尾,以枢密使兼宣抚使的身份将责任担了起来,那么朝廷这边也要为任命吕惠卿为宣抚使的这一件事承担责任。
不过这个责任在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毕竟吕惠卿是兼任宣抚使的枢密使,一般的情况下,最多也只是将他罢职而已。但夺占了兴灵之后,可就是量变引起质变了。
“怎么办?”章惇回头问道。
“还能怎么办?”薛向笑着反问,却是苦笑居多,“前两天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种谔仰头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可笑声到了最后,也化为唇角边的一抹无奈。
处置还是褒奖,朝廷的处断在两天前就已经决定了。
两府之前也曾为此争执了两日,但当文彦博的弹劾送抵通进银台司之后,立刻在一刻钟之内达成了共识。
赏功。
而且是重赏。
原因无他,只有四个字——党同伐异。
如果没有旧党的掺和,两府之中,台上台下都少不了给吕惠卿下眼药。可现在洛阳的奏疏一到,那就必须要保吕惠卿了。
就像当年王安石明知道市易法弄出了大乱子,却不得不硬保吕嘉问和市易法。长河溃堤,坏于蚁穴,如果认同旧党对吕惠卿的弹劾,接下来两府之中的大半宰执都要一股脑的被牵连进来。
章惇利利索索的回到桌案边:“河北今天又奏表来吗?皇后肯定要问了。”
“郭逵的有一封,真定府也有一封。沧州、雄州都有。”
南京道的辽军已经有了异动,河北这几天,边境上的各大军州自然是连番上书报急。在天下四百军州的表章中,占了三成还多。
“广信军的呢?”章惇依稀记得李信也写了奏章上来,在桌上翻找着,“遂城可是辽人南下的必经之路。”
“好像昨夜就递进去了,皇后急着要。”薛向也在收拾着桌面,将来自河北的还没处理的奏表匆匆翻阅一遍,力争在被招入宫中之前,有个大概的印象。
“河北决不能出事!”他边翻看,边说着。像是说给章惇听,更像是在警告自己。
“这是自然!”章惇握着一份来自保州奏折,笑容冷然,“文宽夫、吕晦叔不正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吗?”
一旦辽军大举南犯,洛阳旧党的第一件事绝不会是同舟共济,而是借其声势将新党组成的两府都赶下台。
只要在台上,就必须为所有的事负责。内政外交,政事军事,乃至寒暑旱涝蝗瘟,都得由天子、宰相们承担起责任来。
至于在台下的大臣们,只要动动嘴皮子,什么事都不需要做,什么责任都不需要承担。写奏章指责不在话下,直接煽动人心,破坏当权者的名声,更是老套而又必然会用的手段。
种谔出乎意料的夺占兴灵,让两府终究还是陷入了被动。不趁这个机会下手,还等到何时?
“张枢密,薛副枢,皇后有旨,请两位枢密即刻入宫。”一名中使意料之中的来到了枢密院。
章惇和薛向相顾颔首,一同起身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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