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打算再去追加赌注,去试着翻盘,那样的结果只会越输越多,直至输光了本钱。
从代州、石岭关、榆次县来推断太谷县的城防,如今已经确定是个巨大的错误。但到现在为止,萧十三也想不通什么时候韩冈在太谷城中调入了那么多兵将。从几十支来源不同的探马那里,甚至包括不同时间抓来的俘虏,他得到的是几乎同样内容的回报——太谷县中的兵力不可能超过五千。若非如此,萧十三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去攻打太谷城。
“宋人的援军一天就走了八里路,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想的?!”
早就知道是陷阱,跳过一次了,好不容易爬上来,难道还要向更深的地方跳第二次?!
如果是别人充任河东主帅,萧十三还有可能再去赌上一把,可现在坐镇城中的是韩冈,又刚刚表现了他的能力,萧十三又怎么可能还会犯傻。
“……或许是宋将胆小如鼠!”
“统领援军的宋将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呆的时间太久了,打算换一换地方吗?宋国的皇帝和皇后怎么可能容忍有武将将太子置入险境?”
韩冈现在的性命是跟宋国太子挂在一起的。虽然三十岁的宰辅日后可能会很危险,以韩冈现如今在天下万民中的声望,甚至有可能成为尚父一样的人物,但只要南朝的皇太子还需要他这位韩菩萨,南朝的皇帝皇后就绝不会想看到他有任何损伤。
萧十三相信,南朝的将领们都能明白这一点。可是太谷县被围后,援军却用着蜗牛一样的速度前进。要说这不是韩冈事先的吩咐,又怎么可能。围城打援的确是一个好招数,但萧十三已经不会去幻想这一次能够成功。
先退吧,趁损失变得更大之前先离开再说。如果天欲兴辽,就让宋军追上来吧,这样的话,野战中一举逆转,绝不是白纸做梦。
……………………
乌鲁紧盯着不远处的中军。
在旗帜下,有着这一战最主要的责任人。
连同自己在内总共三百另五人,回来的只有两百三十多,八成还不到,而且回来的也是人人带伤。就是乌鲁本人,脖子上也缠着一圈捆绑伤口的绷带——这也是从代州那里得来的。
明明太谷城外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萧十三却还坚持去攻打太谷城。
这上千战死的同袍,是萧十三那贱种贪功害死的。要不然,早就该带着打草谷得来的收获,返回大同府了。何须现在满心失望和颓丧的返回北方。
乌鲁低头看着胯下的枣红马,马鞍之下,连脊梁骨几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干瘪、瘦削,已经完全不见让举族上下都羡慕不已的良驹的形象了。这一匹还算好的,乌鲁总共带了三匹南下,其他两匹的情况只会更糟。
春来战马体弱,经过了一个冬天,战马身上积存的膘已经都消耗光了,春时不经将养却赶着南下,已经有大批体质稍弱的战马倒毙路旁。现在有用了几天时间,多走了几百里冤枉路,等于是又要多损失上一批战马。
就算是这样,只凭一路得来的收获,还能说是一桩胜利。但这样的胜利再来个几次,大辽也不剩多少好战马了。
乌鲁的手紧紧攥着刀鞘,投向萧十三的眼神中透着愤怒和桀骜。
“乌鲁!别犯浑!”
一声焦急的呵斥从身后传来,不过来得更早的是探过来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乌鲁坐骑的缰绳。
乌鲁拧过脑袋,铜铃似的一对圆眼凶光四射盯着胡里改。
老胡里改没松手,“低下头,低下头!”
乌鲁怕老胡里改声音太大,引起他人的注意,也不应低下头,
“越是这时候,萧十三越是要杀人。没能打下太谷城,现在他要立威,就只能从你们身上着落了。别给他机会!你没看其他人一个个乖的跟孙子一样?”
乌鲁几乎要翻脸,他哪里可能真的去杀萧十三,他还没疯!乌鲁压低声音发怒道:“你当我想不到?!我怎么可能做这等事!”
“我知道你当然能想到,但你多瞪他一眼就是把脖子往刀口上多凑一分。不是吗?若他真的拿你开刀,举族上下就都完了,这一分一毫的风险也不能冒啊!”
老胡里改将乌鲁的缰绳越攥越紧,眼角的余光还瞥着中军大纛的方向,生怕萧十三注意到乌鲁方才的不驯眼神,恼羞成怒后迁怒到头上来。
宫分、皮室两军,萧十三动不了;五院、六院、乙室等贵胄更不用说;出身大部落的就算有些冒犯,萧十三肯定也只会当没看到;而小部落就跟屁一样无足轻重。最危险的就是他们这等人数不多不少的中等部族。偏偏他们回去的这一路上,还跟着中军,这是踩在刀锋上走路啊。
趁损失不大提早离开,还算是做得不错了。真正错的,还是没查探明白太谷城中宋军兵力的数目,同时也是对手太强的缘故。想明白了这一点,老胡里改对萧十三的愤怒还不及乌鲁的十分之一。
乌鲁并不关心老胡里改现在想什么,他依然纠结于自家损失的儿郎,“死伤这么多人,等回去后,定要求尚父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待!”
老胡里改知道乌鲁这是在说气话,也不多劝。等他真的发了疯想要连同其余各部跟萧十三过不去,在想办法不迟,反正那时候,也有族中的长老能拦着他。
老胡里改回头望了已经被远远抛到身后的城池一眼,他可不信,宋国的那位神佛弟子,会高抬贵手的放人一马。心中暗叹,‘先能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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