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韩夫人被送回来,阿沅就一直陪在旁边。阿沅小声问兰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为何如此伤心?”
兰姨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跟阿沅说。她也是刚刚追问朱管家,恳求了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长辈间的陈年纠葛,怎好跟晚辈说呢。“夫人的一位故人去了。”
阿沅微张了张口。故人去了,纵然是伤心的。可令母亲这般伤心的,怕不是一般的故人吧。定是个顶重要顶重要的故人。好奇是好奇,可毕竟是长辈间的事,她也不好追问,只跟着兰姨又在屋内守了一个多时辰。亥正三刻,韩夫人醒来,兰姨高兴,端过一直温着的红豆汤,要喂韩夫人喝。韩夫人见阿沅在一旁,哑着嗓子问兰姨:“现在什么时辰了?”兰姨答道:“快子时了。”韩夫人看向阿沅道:“这么晚了,你回去歇着吧。”阿沅轻声道:“母亲喝完红豆汤,我就回去。”这个时候还撒娇,兰姨不由得心下感激,看了阿沅一眼。韩夫人半躺着喝完了那碗红豆汤。阿沅也应约定回自己屋了。
韩夫人要下床,兰姨扶着她问:“这是要去哪儿?你身子虚,得躺着。”
“我去写会儿字。”
“写什么字啊!明日再写,现在好生躺着才是。”
“躺太久了。睡不着。写会儿字,静静心。”
兰姨看着韩夫人的神色,瞧着不像诓她的。知她现在有心事,睡也是睡不着的,或许写写字能好点儿,便没再拦着。
到了案几前,兰姨拿起砚准备磨墨,韩夫人道:“你去歇着吧。不用陪我。”
“没事,我不累。我陪你。”
“不用。我想自己待会儿……”
兰姨欲言又止。只得放下砚,转身出去,一再叮嘱,有什么事,就喊她,她就在隔壁。
卯正刚过,兰姨如往常醒来。想起韩夫人,赶紧起来往书房跑去,到了门口,见案几旁无人,又转身去了韩夫人的屋子。韩夫人面朝里间躺着,被子也盖得好好的。兰姨心下一松,转身出去漱脸整装。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快巳时,还不见韩夫人醒来,躺着的姿势也未变过,兰姨觉得有异,近身查看。手一按上韩夫人的肩头便知不好,将韩夫人的身子摆正,韩夫人面色灰白,嘴唇无丝毫血色,浑身僵冷,已去多时。兰姨惊叫,嚎啕大哭起来。正在屋里指挥灵竹和春竹换掉春被,铺上夏被的阿沅听见惊叫声,夺门而出,径直朝韩夫人的屋子跑来。
只见兰姨跪在床前,抱着韩夫人的身子哭得肝肠寸断,而韩夫人一动不动。阿沅心下咯噔,近前查看,吓了一跳,不禁伸手捂嘴。跟着进来的春竹和灵竹亦惊得不敢出声。阿沅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一早醒来,母亲就没了?孝煜……孝煜让我好好照顾母亲的?母亲……该怎么办?怎么办?阿沅慌了神,整个南院都慌了神,没人注意到孝煜回来了,正站在门口惊愕地看着一屋子悲痛不已的面孔。
孝煜慢慢地走近,灵竹先发现了他,拽拽愣神的阿沅,阿沅朝她指着的方向看去,一愣,就哭出了声,这时所有人除了兰姨都发现了孝煜,皆悲戚地看着他。走到床前,看着床上已安然睡着的母亲,孝煜噗通跪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兰姨转身看见孝煜,哭得更加伤心。
南院的动静过大,惹得临近的西院诸人好奇。有个丫头悄悄溜进来,看到床前围着一圈人,每个人都在流泪,缝隙间看见躺在床上的人脸色灰白,一动不动,这不是……不是……心下惊恐,急忙逃出,跑回西院,见着崔嬷嬷就语无伦次地说起来。崔嬷嬷见她冒冒失失的,当下教训了几句,可听到那丫头的话后,心下一惊,急忙跑到侧王妃身旁告知。侧王妃一惊,不知真假,随即起身就往南院奔来。
掀开围在床前的众人,望着床上那人,侧王妃倒吸一口凉气,支吾着:“怎么……怎么回事?!”
可没人回她话。
不久,王妃也来了,卫良人也来了,最后王爷也来了。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王爷和韩夫人。
安西王悔恨不已。明知她性子硬,自尊心强,还专门就此打击,从前白译玄还在,她尚有牵挂,受了讥讽,尚能忍受,如今白译玄不在了,支撑她活下去那根弦断了,他还打击她,他到底怎么搞的?怎么搞得!怎么搞得!
兰姨向孝煜详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孝煜来到母亲的书房,案几边侧的三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最上面一封写着“吾儿孝煜亲启”,中间一封上写着“吾妹兰锦亲启”,最下面一封上写着“吾儿孝翊亲启”。孝煜打开那封写给自己的信。
吾儿孝煜:
这一世你我母子一场,细思来,做我的儿子,真是委屈你了。你自幼聪慧,懂得体纳他人艰辛,我却蒙蔽自己,自认为你不需要我的照顾亦可成长的甚好。是为母我的失职。好在有兰锦,让你自幼不至失了母爱。她是比我更珍惜你之人,她是你真正的母亲。若可以,请善待她。
我乃一自私怯懦之人,此生只活在了过去,已没了勇气再在这世间停留。对不起,留你一人在这世间,幸好你已找到此生良伴,有她陪着你,你此生当不会再孤单。
不要原谅我。我是一个冷情之人,不配被原谅。
此外,忘了我。忘了我这个良薄之人。
孝煜哭的难以自持,跌坐到地上。一直在外扒着门框默默看着的阿沅跑进来抱着他,也哭的稀里哗啦,整个书房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流。
整座王府因为韩夫人的故去陷入沉寂,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拌嘴,连往日里喧嚣惯了的西院都安静下来,这当然不是因为韩夫人的故去大家悲痛,只因安西王悲痛甚重,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惹恼他罢了。
孝煜日夜守在灵堂,孝翊也跟着一起日夜守着。两个人几日工夫就清瘦了一圈。兰姨和阿沅反复劝他们去歇息一下再守灵,并承诺,他们歇息时她们会接着守的,可他们就是不听。阿沅又气又心疼,气的也跟他们一起守。结果,谁来吊唁,都见的到他们三个,孝子贤媳的美名倒是传了出去。
韩夫人的突然离去,对孝翊而言,打击并不比孝煜小。孝翊自幼失母,得韩夫人善待,养在身边,在孝翊心中,韩夫人就是他的母亲,他早就在心中起誓,将来要为韩夫人养老送终,尽管有孝煜在,这种事怕轮不到自己,可两个人一起,幸福就多了一倍,不是吗?如今,却是再也等不到他尽孝心那一日了……
孝翊哭得比孝煜还惨,日日哭,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了。阿沅心中感叹:“真能哭啊!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敢情他也是水做的不成?”知道他伤心,可整日哭,她跟孝煜都比不过。
守灵第五日,绍卿来吊唁,见孝煜神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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