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后,他就直接转身,先去探了探路。
桥很快架好,徐乾正吩咐用黑纱蒙了马目,驱马过来时,卫桓就回来了。
“怎么样?”卫桓微微摇头,一路过去,直至出山,都安然无事,不但没有埋伏陷阱,连哨兵也没有一个。
没有任何阻滞,应是好事,只徐乾闻言,神色却反更加凝重。
一路畅通,诱敌深入,由此可见,曲丘是天罗地网了。
“待回头的时候,只怕咱们无法再走这路了。”徐乾盯着正迅速通行的木板桥。
“若走不得,我们就往南。”
骤一阵疾风起,风中浸润潮意,卫桓仰首,天际云层染上铅黑颜色,越积越厚越压越低,他皱了皱眉。
徐乾也皱眉:“要下雨了。”
他忍不住低骂一句,他奶奶的今年的雨怎么老和他们过不去。
他们夜袭的目的是焚烧粮草,一旦遭遇大雨,恐成功率直降九成。
卫桓立即道:“快一些,我们马上出山!”
开弓没有回头箭,三千骑兵以最快速度通过木板桥,在夜色中迅速出了山。
他们遇上的第一个难关,就是必须在不惊动曲丘的情况下无声擦过,抵达后方的怀邑。
自半山腰俯瞰而下,沉沉的夜色中,远处的曲丘黑黢黢的,犹如一头蛰伏凶兽。
卫桓吩咐兵士检视马蹄上的麻布,马嘴捆缚的软绳,而后取出备好的一枚铜钱,衔在口中,任何人不得说话。
马小跑起来,闷闷十分沉的声息,悄然往山下而去。
曲泽至鹿山这一片地形起伏,十分狭隘,他们几乎是擦着曲丘的防圈过去的。
将到近时,人人屏息,连跨下膘马也感受都肃然气氛,四蹄落地十分轻,小心移动,神经绷紧,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黑夜给了他们最好的掩饰,一里,二里,五里,十里,他们重重安全过了曲丘范围。
卫桓喝令:“全速前行,按原定计划行事!”
接下来,是第二个难关。
第二个难关其实并不是攻下怀邑并点燃粮草,毕竟为了掩人耳目,张岱梁尚直接撤去了大部分护军,剩余的只一些伪装成百姓的,攻伐不难的,难的只是时间和距离。
怀邑兵力稀疏,可曲丘并不是,曲丘至少有两万精锐兵马,而距离曲丘仅仅四十余里,急行军一个时辰可至。
卫桓他们只有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内,他们必须将粮库全部点燃,并让其燃烧成为不可扑灭之势。
另外,这一个时辰也包含了他们撤退时间。
他们只有三千人。
张济姜萱之前死活不同意的就因为这个,撤退时间太短暂了,这一片又被山水围夹,撤退路径极少,被追上的几率高达九成不止。
这支夜袭队伍全军覆没的可能性很高的。
但在场的人没一个想这事,他们反而更关注天空中的雨云,见得风稍稍停歇,心下稍稍一松,抓紧时机,立即行动。
徐乾一扯马缰:“引火为号,我们在西边汇合。”
“好!”一抽马鞧,两人各领一支一千五百人队伍,以最快速度往怀邑疾奔而出。
攻下怀邑的过程,确实如所料般顺利。
这些伪装成百姓衙役的兵士绝大部分进入了梦乡,接到消息惊醒冲出已来不及了,怀邑城墙不高,带布索的石块被臂力过人的兵士一扔而上,直接卡住,迅速攀爬而上。
门户开启,鱼贯而出,三千铁骑半步不停留,有人阻挡直接就杀,旋风半疾冲至各自安排好的方位,“嘭嘭嘭嘭”粮仓大门被砸开,门内、屋顶、窗扇,马背上的一串火油葫芦取下背上,疾奔中,不断打开葫芦塞子,浸润布条并塞上葫芦口,而后点燃猛地一扔。
“轰”一声炸响,火苗火油爆飞,小山般的粮草熊熊燃了一片。
不断奔跑,不断点燃,火油葫芦扔罢,直接提起火把按点,很快的,粮草大营浓烟滚滚,怀邑城火光冲天。
“成了!”
马不停蹄,卫桓徐乾在西城门外汇合。只要两个时辰内不下雨,足以让毁去身后河间军的粮库。退一步即便下雨也无妨,他们把粮仓的缀顶和屋顶都全部损坏,大雨一浇,粮草也难再保存。
夜袭成功,只卫桓徐乾一行神色未见松懈,反更加紧绷。
身后黑烟滚滚,赤色火光迅速蔓延,就这一会功夫就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怀邑上空。
在黑夜中,尤为醒目。
曲丘了望讯兵必然也望见了,隐隐骚动自曲丘方向传来,不用怀疑,超过二万精兵正往这边疾奔而来,据卫桓徐乾判断,里面至少有一万骑兵。
“走!”需立即走!
卫桓徐乾一拨马头,立即朝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甚至绕了一些路,既防止迎头撞上河间大军,也希望尽量拖延被锁定踪迹的时间。
所有人竭尽全力,能抢一息就一息,只奈何这一片地方实在太过狭窄,而三千骑兵目标又实在太大,只要遣出哨骑往四面一方,很快就暴露了。
粮草大营被焚,火光大盛无法相救,河间军自上而下异常悲愤,大将丁桥怒吼一声:“全力追赶!务必将卫桓一行全部歼灭!”
马蹄声隆隆,如鼓点狂急,一万五千骑兵精锐自后狂追而上。
卫桓等人已把蹄铁裹布去掉了,全速打马前行,但奈何他们跨下膘马已疾奔了一整夜,难免疲乏,无法和养精储锐许久的河间战马相比较。
一点点,双方距离在拉近。
回头,黑压压的一大片,马蹄声疾如暴雨,而前方山麓,却仍有不短一段距离。
来不及折返原路了!
卫桓当机立断:“我们往南边去!”
南边是他们的备用退路,通往另一边,山道宽敞许多也无深渊,无法阻隔敌军追赶,但卫桓在另一边出口安排了援兵接应。
算算时间,援兵两个时辰内会赶到另一边出口了,只要他们支持到穿过山道冲出去,和援军汇合,就成功脱身了。
一行人咬紧牙关,全力疾冲!
只哪有那么容易?两个时辰放在这时,却是极其漫长的。疾冲入山道,后方丁桥穷追不舍,越逼越近,眼见只剩下五六里路。
徐乾倏地勒住马。
卫桓眉心一蹙,只不待他说话,徐乾蓦地转头:“卫兄弟!你们赶紧走!”
沉沉夜色中,他坚毅眉目异常清晰,“我率人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