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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巧器追魂千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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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独孤玦动身前往的镇江府城中,着名的官宦世家「梦溪园」里,沈家大小姐沈染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却难掩双目璀璨如珠,身形伶俐、脚步轻巧地正从沈宅后门溜出,她的师兄横霸带着一群家丁也蹑手蹑脚地出门,紧跟在后。

    沈染一路躲躲闪闪,不小心撞倒路人,不习惯穿男装的她,袖口落下几样奇形怪样的物件,沈染连声向路人道歉俯身迅速拾回,横霸在后头看着摇头,不禁喊道:“沈大小姐,妳慢点走,没人追来,妳放心吧!”

    沈染转身斥责横霸:“嘘!别叫我沈大小姐!你要叫我「千巧手」!”

    横霸笑道:“一定要叫「千巧手」?”

    “那当然!我们沈家向来擅长机关巧械,可惜爹爹喜文不喜武,更与江湖人士甚少往来,所以从爷爷传下来的许多制作机关的秘技,爹爹懂得还没我来得多呢!更何况这其中许多还是我自己精心改良和自创的,因此我这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名号。可不是白封的啊!”说到这儿,沈染蹙眉叹了口气:“但爹爹总是禁止我出门,我这「千巧手」在江湖上没人知道,还算什么名号呢?因此从今天起,妳要叫我「千巧手」!”

    “就为了师妹妳这位「千巧手」要闯出名号,把我给拖下水来啦!我真怕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将来不知该如何罚我呢!”横霸口气虽然无奈,脸上却无半点抱怨的表情,反而有些欣喜,原来他心底对沈染一直颇为钟情,只因沈染是师父的掌上明珠,所以从来不敢表露,这次因沈染央求而陪她偷跑出沈家,一起闯荡江湖,虽冒了将来被师父责骂的风险,可是想到可与沈染一路相伴,内心实是欢喜得很。

    “没办法呀!我们沈家的凌火枪队一向是由师兄你掌管,你不跟我来,少了凌火枪队,我闯荡江湖就不免很少了些威风。”说到这儿,沈染撒娇地对横霸说道:“我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从小就疼我,一定不会舍得让我孤身犯险,也一定会陪我把这「千巧手」的威名给闯出来,对吧!”

    横霸苦笑:“这么大的江湖,不知师妹想从何闯起呢?”

    沈染愣了一下,抬眼正好瞧见城门边上,张贴许多个朝廷缉拿的明教人士的画像,包括了明教教主、左右使者、护教法王以及教中其他多位高手,个个画像之下都有高额悬赏,心念一头,大手一撕,亮给横霸看道:“就从这里闯起吧,抓几个魔教头头来领赏!”

    离开荼靡山庄后,独孤绝一路南下,距离「名剑盛会」召开之日尚早,时间充裕,独孤绝渡江之后,决定先到苏州寻访儿时住过的慕容世家旧宅「参合庄」看看。正是秋末,黄叶漫天之际。独孤绝悄立船头,远远望去,但见太湖畔边的沙州之上,曾经名震武林的慕容世家,已是危墙残破、漫草湮没,自己自幼在此成长,看此情状甚感愁怅,又想起这些年来慕容世家所受的耻辱,以及自己身负不知向谁寻报的独孤家族的血海深仇,不禁仰天长啸,犹如龙吟虎啸,声震天地,平静的太湖荡起阵阵波浪。

    啸声过后,独孤玦望着残庄倒影,低头沈吟,忽然感到耳畔风声有异,随即拔身而起,人在空中身尚未转,手中青钢利剑剑已向后刺出。不料来人武功不弱,竟能闪过他这的一剑,独孤玦好胜心起,落地后身形不动,双手向背后交互使用,一把轻钢利剑像长了眼睛似地直逼来人几无招架之地。突然,他感觉背后破风声大响,似有数十件暗器向他袭来,奇怪的是这些暗器似乎一模一样又同时发出,他想不出有谁能够同时发出这么多暗器。独孤玦心念如念,转身一手扯下船帆,卷在自己身前,挡掉了数十件暗器,同时大喝一声,青钢利剑突然暴长数寸,疾刺那人胸口,只听一声闷哼,那人随即倒地。独孤玦这才看出帆上竟钉着数十枚精钢所制的袖箭,若不是自己内力深厚,薄帆在他手中运劲成铁,这些袖箭早已透帆而过,将他打成刺猬了。他再凝眼细看,更感惊讶,袖箭虽然常见,但平常袖箭一次一发,双手各发一箭极为正常,至多是每袖藏一筒箭,双袖并施,至多也不过一、二十箭,落点更是集中。但这人所射袖箭竟多达百余枚,独孤玦向前查看,发现此人双袖开拢,腕上竟各藏有箭筒六个,难怪可以一次射出那么多袖箭,更罕见的是这些箭筒都经过巧妙设计,每箭的方位都有不同,六筒齐射足可封死一个人的上下左右五尺内的范围,这样的袖箭真是令人可怖可畏,独孤玦心想,若不是身旁恰好有一张船帆可用,恐怕自己也将死在这乱箭齐射之下。

    正思索间,河面上突然出现了四艘快船,包围了独孤绝的坐船。船上一名似是为首的女子,厉声地对孤独湛大喊:“大胆贼人!竟敢伤我师兄!”

    贼人?独孤玦心想,自己一路行来不偷不抢,何以被认作贼人?独孤绝正想辩驳,四艘船上突然发出爆响、烟火漫天,独孤玦立即发觉自己的船遭到极厉害的火器攻器,瞬间已被炸成碎片。但他临危不乱,在船身破碎的当下,双手抓住桅柱,运劲折成数断,再远远抛向岸边,那数段木柱竟似安排好似地,每隔二、三丈一块,连成一线,直抵岸边。独孤玦随即施展轻功,足踏木片向岸上飞去。不料又是一连串的炮响,独孤玦发现眼前的浮木已被不知名的火器炸得粉碎,眼见自己已无落足之处,他翻身而起,以剑撩水,借一点水面反激之力,竟又向前跃出数丈,正欣喜间,突然感到第二次刺向水面的剑尖似被什么事物缠住,不仅无法反激助他上跃,反而将他拖入水中,他情急之下立即弃剑,却利用剑将下沈之际,足踏剑柄,借力再起,拟借此微薄反劲,全力施展轻功,直接跃至河岸。距离河岸尚有数丈,独孤玦全力施展,身如飞鹞疾向岸边跃去,半空之中忽然四面八方都是罗网,此刻的他一来再无可凭借之处,二来全身内力都用于轻功施展,连转身腾挪也无余力,终于还是被罗网缠住,却没落水,而是随着随罗网落到岸上。耳畔又传来那女子的声音:“算你厉害!轰天雷、凌火枪都被你躲过去了,不过,这天罗网你若还挣脱得开,我沈染这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名号,从此让你倒过来写!”

    「千巧手」沈染向着独孤玦走来,她想好好审问这个「贼人」。没想到独孤玦却已从天罗网中站起身来,原来独孤玦早在天罗网上身之前,就以极快的剑法挑破了网边的绳结,却刻意假装被网困住,目的是要引说话的女子现身。独孤玦听那女子口气甚大,好似这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已是江湖中的盛名人物,可怎么自己竟全然没听说过?因此非得看看这「千巧手」究是何方神圣。

    沈染站在独孤玦面前,拿出画像对着独孤玦看了看,哎呀一声,说道:“不像、不像!年纪差多了,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

    独孤玦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见她故作男装,却难掩其妩媚,显是天性爱美,即便女扮男妆也得扮得极美,以至于一眼就能被看穿。他看着沈染拿起画像时,一脸娇嗔的模样,不禁一笑。

    “在下独孤玦,不知姑娘将在下误认为何人了?”

    沈染将手中的画像展开给独孤玦看:“喏,你说!远远看去,你跟这个魔教法王是不是真有点像啊?所以,也不能全怪我认错人了。”

    独孤玦细看了画像,画中之人的身形容貌确实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但年纪显然比自己大了许多。想来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袭击,竟是出自一场误会,真是无妄之灾。

    “在下非明教中人,而是来自开封府外的「荼靡山庄」。”

    沈染惊道:“「荼靡山庄」?难怪刚刚你说出名字时,我听着耳熟呢!原来你就是近几年江湖盛传剑法极高的「荼靡山庄」的独孤少侠?嗯,果然身手不凡,一剑就伤了我的师兄。我和师兄在湖边发现你,误以为你是魔教中人,决定为朝廷除害,所以才趁妳渡湖之际予以截杀。原本我还有些犹豫,怕认错了人,可是你一出手就是极高明的剑法,反而更让我认定你就是魔教的护教法王,否则怎能武艺如此高强!”

    独孤玦摇首道:“姑娘这话有些强辞夺理了,中原武林卧虎藏龙,难道只许明教教中有高手么?”

    “哎呀,就算你不是魔教的法王,但你一招就剑伤我师兄,我无论如何都得捉住你,问个明白啊!”沈染向独孤玦打躬作揖道:“现在我知道你不是魔教中人了,给你赔个不是,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这倒也不必,敢问「千巧手」姑娘为何如此痛恨明教?贵门贵派与明教有仇?”

    “哪有什么门派?我姓沈,单名染,家住镇江府内。我们沈家与魔教没什么仇恨,只是朝廷缉拿魔教中人,我想身为武林正道人士,自然该出份力呀!”

    沈染说得理所当然的模样,独孤玦虽尚不知眼前这位沈染姑娘究竟是与朝廷有什么渊源,或是有什么显赫的身世来历,但看她年纪和言行,却已猜出「千巧手」这名号是她自封的,对于沈染的顽皮与认错人,感到既好气又好笑。随口说道:“「千巧手」侠名在外,在下向来十分敬佩。但沈姑娘既与明教无怨无仇,又何必一定要和明教过不去呢!”

    沈染知道自己误会了独孤玦,心底已感愧疚,又得知独孤玦就是近年来颇有声名的「荼靡山庄」独孤少侠,见他一表人才,剑法如神,心中不禁大有好感。自己号称是「千巧手」,毕竟是在家里自封的,比起独孤玦来,真是无名之辈了。所以独孤玦刚说「千巧手」侠名在外时,她一开始还觉得很开心,随后想起「千巧手」是自封的,独孤玦说什么向来十分敬佩之类的话,显然是在笑她,不过一向心直口快的她倒也不以为意,反而自承是女扮男装偷跑离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千巧手」名号是自封的,江湖上还没人听说过,所以我这才女扮男装,偷跑出门,为的就是闯响我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名号!”

    说完,沈染大方地取下头上方巾、脱掉外袍,露出一身俏丽的女儿服饰。独孤玦看她言语坦然、举止率真,想起自己十七岁时也是瞒着慕容夫人,偷偷离家,当时除了想为慕容世家雪耻复仇之外,心中多少也存着与沈染此时相同的念头,于是对沈染误认他为明教之中而截击之事便不放在心上,甚而因此凭添了几分亲切的好感。

    沈染回身探看师兄横霸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幸好未伤要害,可见独孤玦剑下留情了。她转头看着独孤玦,心中甚为欢喜。虽然她早就听过独孤玦的事迹,传闻他年仅十七之时,就已击败了包括河朔七雄之首方东秋在内的十余位成名高手,对于独孤玦本就颇为好奇,但她做梦也没想到,独孤玦不仅剑法高明,长相更是儒雅俊秀、潇洒飘逸。于是沈染一边给师兄横霸包扎伤口,一边时时回头望着独孤玦白衣如雪的身影,心中竟有些痴然,不知不觉间脸色羞红着。

    沈染为横霸包扎好伤口好,好奇地问独孤玦:“久闻「荼靡山庄」在武林之中甚为神秘,极少与外人接触,若非近年来独孤少侠剑法高奇,曾击败多位高手,江湖中人怕还不知道有「荼靡山庄」呢!敢问少侠,「荼靡山庄」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独孤绝微笑答道:“沈姑娘这问题的答案,很多人都想知道。再过数日,名剑盛会之上就会揭晓。沈姑娘何妨再等等?”

    “名剑盛会?啊,我也听说了,「剑灵」叶无伤前辈号召武林群贤,以武会友,共讨魔教。哎呀,我怎没想到应该去那儿露露脸才对啊!”

    “沈姑娘也想去名剑盛会?”

    “当然要去!听你说「荼靡山庄」将在名剑盛会上揭秘,我怎能不去?不过,我师兄横霸受了伤,我得先照料好他,你等等啊!”

    沈染说完,转身走到横霸身旁,横霸早听得她与独孤玦的对话,不等她开口,就劝阻沈染:“师妹千万不可去名剑盛会!那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要厮杀比武之处,太危险了!”

    “我去看看热闹罢了,能有什么危险?”沈染坚持要去名剑盛会,嘱咐跟随的凌火枪队,先护送横霸返回沈家。

    横霸原就暗自喜欢沈染,不愿她涉险,但沈染坚持要去,横霸伤重之余也有些抱怨,说道:“我真不该听师妹的话,带着凌火枪队陪师妹出来闯荡,如今自己受了伤,不但无法照顾师妹,师妹反倒要弃我而去。”

    “怎是弃师兄而去呢?师妹是让师兄回去好好养伤呀!”沈染温言安慰了横霸几句,对于横霸的埋怨不再理会,就让凌火枪队等家丁,立即护送横霸返回沈家。

    横霸和凌火枪队离开后,沈染走到独孤玦面前,说道:“少侠不介意与我同行,一起前往参加那名剑盛会吧?”

    独孤绝并不是拘泥小节之人,遂道:“沈姑娘若不觉不宜,同行又有何妨?”

    “绝无不宜,恰当得很!”

    沈染说道,难掩笑意。于是二人同行,共往镇江府的灵江园而去。沿途独孤玦与沈染彼此相待以礼,但言谈甚为投契,原本话语不多、性格略显孤傲的独孤玦在天真灿烂的沈染的谈笑逗趣中,也显得开朗起来。

    名剑盛会前半个月,独孤玦与沈染已来到镇江府内,正寻了一处客栈休息。二人点了酒菜,独孤玦叫了二斤酒,沈染虽不善饮,却也小杯陪着。正笑饮畅谈间,忽见一老翁坐在隔壁桌,也叫了几斤酒,却时不时转头望向独孤玦与沈染,一付鬼鬼祟祟的模样,沈染看了就有气,正想开口说上几句,却被独孤玦伸手示意阻止。独孤玦轻瞥了那老翁一眼,上身虽装出佝偻模样,下身落在桌底却显得沈稳扎实,绝对是身怀绝艺的武林高手,独孤玦知道这老翁绝非常人,于是凝神细看,只见他握杯的手,宽厚凝炼,应是使掌的高手。就这只手,以独孤玦的眼力,立即认出了那正是前些日子在沙丘旁相遇的二哥风雷野,因为也唯有他才配拥有这样浑厚苍劲的双掌。风雷野知道独孤玦已认出他了,向他点点头,将他引出客栈,沈染立即跟上,随着独孤玦与风雷野进了客栈附近的一条深长巷内。

    四下无人,风雷野这才直起腰背、脱出伪装,对着独孤玦唤了声:“三弟!没想到你也来镇江府了。”

    独孤玦虽已猜知是风雷野,见他现出英雄本色,兄弟相逢,甚是开心,但随即想到名剑盛会本是冲着明教而来,急急问道:“二哥,你来镇江府可是要前往「灵江园」?”

    “正是,那叶无伤召开什么名剑盛会,竟要聚集各大门派与我明教为敌,我岂能不来探探?”风雷野热情地握住独孤玦的双手:“贤弟,先别管那狗屁名剑盛会了!好不容易在此与你巧遇,你可得跟我走一趟总坛,见我方教主才行。”

    “方教主?”独孤玦心中疑虑:“素昧平生,方教主为何要找我?

    风雷野摆手道:“什么素眛平生?我教至宝玄铁剑,若非贤弟相助,只怕早已落在童贯那阉宦手中,贤弟对我明教实有大恩!教主对此一直惦念在心,常说迟早定要见识你这位少年英雄。”

    沈染虽不识风雷野为何人,但眼前方才还一付佝偻萎琐模样的老头,转身竟成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子,也极为新奇。风雷野只顾着和独孤玦说话,此时看着沈染,心中略有犹豫,问道:“贤弟,这位姑娘是…”

    不待独孤玦回答,沈染立即抢话道:“我姓沈,单名染,是独孤少侠的好友,正要跟他一起去拆了名剑盛会的台!”原来近几日来相处,独孤玦已告诉沈染,荼靡山庄原是姑苏慕容世家,他此行前往名剑盛会,实是藉此机会向天下英雄邀战,为慕容世家雪耻。所以沈染才说自己要陪独孤玦去大闹名剑盛会。

    风雷野听沈染这么说,认定她是友非敌,抚掌称道:“好啊!沈女侠这话真是说得爽快透了!我风雷野跟妳一个念头,也想去拆他们的台呢!”

    独孤玦随之笑道:“沈女侠可不简单,她是武林轰传,人称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呢!”说完,看了沈染一眼,沈染羞得满脸酥红。

    千巧手?风雷野心中略感纳闷,怎么自己从没听过这号人物?但见独孤玦说她是成名人物,又看她年纪甚轻,想来定是最近崛起的武林新秀,自己因忙于教务所以才未知晓。立即向沈染抱拳为礼道:“失敬了,原来是「千巧手」女侠!”

    “我才不是什么女侠呢!那「千巧手」名号是我自封的啦!”说到这儿,沈染似嗔非怒地瞧了独孤玦一眼,随即想起风雷野似是明教中人,问道:“难道…,你就是明教光明左使风雷野?”

    “在下便是,女侠可愿随我与贤弟一同前往我教总坛?女侠豪情爽飒,教主见了必然也是欢喜的。”

    说完,风雷野也不管沈染同不同意,携着独孤玦的手,一起大步朝着巷外走去,沈染自是急急跟上。

    三人出了巷外,趁着日落昏黄,施展轻功,不到一刻钟即已掠出镇江府城,向南而行。不久,即有明教教众接应,三人骑乘快马,急驰南下,不过一日已入睦州境内,来到了明教总坛。

    只见那总坛座落在一处青翠山峦腰间,山前是一个个村落,自山脚左右延展,向前直扩至河畔,竟是住有数千户人家的庞大村落群。看似寻常,但风雷野带着独孤玦、沈染穿过时,所经之处,人人均识得风雷野并以双手在胸口比出火焰之状以示礼敬,可见这村落里所住均是明教教众。沈染好奇地问风雷野:“这村子看起来住了不少人吶,怎么好像都认得你呢?

    “他们都是我明教教众,自然认得我光明左使啦!”风雷野萧洒应道。

    沈染满目望去,屋宇相连,不禁吐了吐舌头:“这些相连的村落,住了不少人吧?都是明教中人?”

    风雷野点头:“嗯,近万人吧,皆是我教教众,但并非人人都是武功高手,沈姑娘请放心吧!”

    从风雷野的口气中,沈染听出他似乎对自己略有隔阂,遂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我又不与明教为敌!”说到这儿,沈染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还撕了城门边的明教高手悬赏画像,不禁有些窘然,但她本与明教并无宿仇,自遇独孤玦与风雷野后,更觉得明教似乎并不如朝廷所说那般恶魔,甚至还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当然,这都是因为她心慕独孤玦,而独孤玦又与风雷野是异姓兄弟之故。

    “沈姑娘若真不与我明教为敌,风雷野在此代明教谢过!”风雷野竟真停下脚步,抱拳一揖道:“这一路来听贤弟说沈姑娘外号是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擅长各种机关巧械。又听沈姑娘说家住镇江府上,风某想,沈姑娘必是镇江名宦沈括大人的后代,对吗?”

    沈染竖起大姆指:“真不愧是明教光明左使,但你是怎么猜到的?”

    风雷野笑道:“这有何难?沈括大人长于机关巧械,当年镇守延州对抗西夏犯境时,常以特制兵器击退敌人。后来沈大人退隐于镇江府梦溪园,沈姑娘既与沈括大人同姓,又擅长机关巧械,所以风某便猜想沈姑娘必是沈括大人的后人。”

    “偌大的镇江府,难道就没有别人擅长机关巧械?”沈染不以为然地说。

    独孤玦不想沈染与自己义兄斗嘴,遂插口道:“偌大的镇江府,像沈姑娘这样巧器追魂、巧手追神的「千巧手」,除了出自沈府,还能有什么人家能有这样的学养?沈姑娘就别再谦让了。”

    沈染“嗯”了一声,果然不再开口。

    不觉间,三人已至山腰,来到明教总坛门外。门旁守卫自是识得风雷野,但对独孤玦、沈染却颇有戒备之心。风雷野告之,独孤玦乃是教主礼请的贵宾,曾助他夺回玄铁重剑,守卫队士立刻露出极为敬佩的目光,人人均向独孤玦施礼,让路请他们进入总坛。

    一道铜门过后,又是一道,竟连过七道铜门,才进入总坛之中。独孤玦心想,明教总坛防备如此森严,外人实难靠近,那方东秋如何能入得总坛而盗去玄铁重剑?风雷野见独孤玦目光流转,心意相通,已知其疑,遂道:“贤弟定是在想,那方东秋何以能进得我教总坛、盗得我教至宝?贤弟所疑甚是,以方东秋之能,原是进不得我教总坛的。”

    “啊,定是有内应,对吗?”沈染也想着此事,遂脱口而出。

    风雷野赞赏地看了沈染一眼:“正是,童贯那老贼对我教至宝觊觎已久,早就派人加入我教,明为教众,实为内奸。方东秋有内奸接应,才能顺利进出我教总坛。”

    独孤玦默然点头。

    沈染问道:“你们明教怎会这么不小心,收了内奸也不知情?”

    风雷野无奈地摇摇头:“我教传法世间,从不拒人于外。教众满遍大江南北,至少百万,何能一一明察?更何况那童贯所派内奸并非新进教众,而是辈份颇高的教中长老。方教主胸怀磊落,待教友如亲人,又怎会相疑?”

    沈染未答,独孤玦却道:“只怕并非早就派人入教,而是收买贵教中人,买得一人,就能买得十人、百人,二哥应当慎重对待此事。”

    风雷野见独孤玦一语道破,对他的聪敏甚是佩服:“贤弟的心思好仔细!上次从开封府外回到总坛后,教主与我详查此事,果如贤弟所说,内奸并非童贯事先安插,原是自己人却被童贯收买了的叛徒!”

    沈染不禁讥讽:“收买就收买,何必说成叛教?这世间人人都爱钱,被收买也很正常吶!”

    “我教教义,以清廉自律,得有所馀必济救众生,因此不愿以金钱污我教之名。”风雷野说着,神色黯然。

    “那说成叛教就会比较好听吗?”

    沈染竟仍不依不饶,独孤玦立即阻止她,道:“沈姑娘!此为我义兄痛事,妳又何必咄咄相逼?”

    “哎呀,不好意思,我多嘴了,请风左使见谅!”说完,沈梁轻轻在自己唇边的脸颊捏了一把,以掩被独孤玦责怪的羞愧之情。在她心中,不知不觉间,独孤玦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已有极大的份量。她不能不听,更不敢不从,可独孤玦对她却全然看不出是否有半点心意。

    最后一道铜门开启,眼前豁然敞亮,明明是在山腹之中,虽有长明烛火,却为数不多,何得如此明亮?独孤玦目光锐利地扫了一遍,立即发现宽敞的厅堂之上皆以琉离为瓦,阳光透过琉离洒落,照得堂内清澈明亮。略一沈念,已明其理,想是这总坛厅堂位本是山缝溶洞,故以琉离为瓦,既遮风挡雨又不阻明亮阳光。明教之明,真是令他开了眼界。

    堂中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不怒而威,定是教主方腊。他见到风雷野领着独孤玦进来,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起身相迎。在他身旁立着一名少年,两道剑眉密如浓墨,削瘦而倔强的脸庞上,目光睥睨如鄙世间万物。

    方腊迎上前来,一把拽上独孤玦的右臂,拉着他在自己的座旁坐下,说道:“久闻独孤少侠大名,今日得见,方某甚感欣慰!”原来是前引教众,早已通报方腊,风雷野带着独孤玦一起来了。

    独孤玦谢道:“蒙方教主错爱,实不敢当!”却也坦然坐下。

    风雷野向方腊行礼道:“教主在上,这位就是助我夺回玄铁宝剑的独孤贤弟。”

    “甚好!甚好!风左使能有独孤少侠这样的异姓兄弟,也是我明教之喜!”方腊转身向左右道:“取酒来!必要最佳的陈酿,我要好好与独孤少侠痛快畅饮!”

    沈染看独孤玦受到如此礼遇,心甚欢喜,但又不甘自己被冷落了,嘟囔着道:“独孤少侠是明教之喜,我恐怕就惹明教生厌了吧?”

    方腊狐疑地看了风雷野一眼,风雷野立刻凑近他耳畔低语了几句。方腊听完,哈哈大笑:“原来是沈大人的孙女!沈大人当年力抗西夏,也是一位了不起大英雄,沈姑娘是英雄之后,自是不让须眉。老夫适才失敬,沈姑娘大度,必然不会放在心上,请一起上座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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