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独孤玦、慕容皎皎、李师师与中原群侠离开金营不久,即有各大门派之人前来接应。独孤玦心想,众人已然脱险,自己不必同行,遂向少林方丈虚尘告别。不意天幽道长、冷无艳、韦渡、云离子四大掌门及其子弟却突然围住了独孤玦,怒指他与金兵统帅勾结,义图叛宋附金。
独孤玦心想,大哥猜得真准,果是不识好歹。却也不出恶声,从容平和说道:“我与菩萨太子义结金兰是实,当时宋、金结盟友好,何来叛宋之嫌?我独孤氏乃鲜卑族人,对于宋、金之争,无意干涉,此行不过为救知音李姑娘。”言语至此,忽转铿锵:“然而各位若要是非不分,定要相难,那就休怪我长剑无情!”
虚尘掠身挡在独孤玦身前,对四大掌门说道:“诸位掌门,且听我一言。独孤少侠与那完颜宗望之间的私交,贫僧亦不甚了然。但少侠解救我等于金营之中,却是事实,我等若再为难少侠,难免被视为恩将仇报,还请三思!”
田大义虽对独孤玦曾力挑丐帮一事亦甚痛恨,但他得能统领第一大帮,实有磊落胸怀,也看出四大掌门想以此借口图报私仇。一向为人豪爽的他,哈哈一笑,,随即说道:“方丈说得对啊!独孤玦若要背宋附金,就以他和完颜宗望是结拜兄弟,刚刚就可以趁机让金兵都杀了我们,对他岂不是大功一件?我对独孤玦没什么好感,但大家若要藉机公报私仇,我田大义可看不下去了!”随后,又对独孤玦说道:“此番相救,在此谢过独孤少侠。但你先前与魔教不清不楚,如今又与完颜宗望称兄道弟,虽然说不上是叛宋附金,却也非我中原武林之友。日后相见,倘若少侠仍助魔教或金人,我田大义必然不会放过你了!”
独孤玦冷笑一声,不再多言,他看少林方丈、丐帮帮主出面说话,已知四大掌门必定知难而退。至于田大义所说日后相见如何云云,他本无所惧,更不在意。
四大门派果然撤了包围,众人随虚尘、田大义而去。
李师师见中原群侠散去,颓然不语,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独孤玦表示愿送她回开封金线巷的醉杏楼,李师师告知,自从去年周邦彦逝世后,她失去了这位忘年知音,本已颇感孤单,如今金国兵临城下,徽宗皇帝不仅怯战,还立即将皇位传给儿子,自己退居为道君太上皇,并且仓皇逃往毫州,往奔江南,此举让让李师师极为失望和痛心,她对于繁荣的京城已经感到厌倦,不想再回开封,却又一时无处可去,因此踌躇。独孤玦想起了已逝的周邦彦,心下也感凄然,于是力邀李师师随他与慕容皎皎一起同往荼靡山庄暂住。
李师师住入荼靡山庄后,因她与朝廷官吏、江湖人士均有往来,经常有人前来荼靡山庄探望,李师师由此得知朝野形势,并经常将其所知尽数告知独孤玦。
这一日午后,李师师与独孤玦在疏影轩中焚香饮茶,李师师抚窗叹道:“完颜宗望虽已率兵离去,但此和议能够维持多久,尚未可知。而朝廷之内,奸倿弄权,江湖之上,纷争不休,眼下看似平和,却是山雨欲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独孤玦安慰道:“庙堂之事,谁也难以插手,江湖纷争,自有名门正派,师师姐何必过于忧心,岂不自寻苦恼?”
李师师轻抚炉上香蕴:“少侠有所不知,朝廷战和不定也就罢了,中原武林上次谋刺完颜宗望,看似团结一致,其实不过是假象,各大门派之间本有恩怨,童贯又拨弄其中,如今的江湖人士,独善其身已是最上乘了;次之者则被童贯收买,为虎作伥;更等而下之者,颇有些人倒向金国,成其爪牙,真能为民请命者,实是少之又少,真是枉称侠义之辈。”
“依师师姐意,习武之人自当为民请命才不枉称侠义?那么,明教为民请命,朝廷何以又视为逆贼,至今仍缉捕其教众不休?”独孤玦凝视着李师师,他知道李师师希望他挺身而出,但在他心中,抗金入侵固然义所应为,可那宋廷又何曾安民抚孤,真值得他去为宋廷搏命么?
李师师幽然低语:“明教起事,道君太上皇原是下诏招安,可惜方教主不从,更因童贯急于立功,至今我亦难过至极。想那百万教众、多少豪杰,若能与朝廷一心抗金,该是何等美事?”
独孤玦摇首道:“晚矣!朝廷不惜民力,激起事变,至今不知悔悟,犹然缉捕明教,如何再得民心共敌外悔?”
李师师急辩道:“然则习武之人,本当济弱扶倾,当今国难之际,若不能齐心合力以抗外侮,岂不有失侠义之名、英雄本色?少侠以为然否?”
“侠以武犯禁,历朝历代,尽以天下而奉一人,何曾怜恤百姓苦难?习武之人为民请命,本与朝廷相抗衡,何来与其齐心合力之说?”
独孤玦此言一出,李师师不禁悚然:“承平之日,偶有官使欺压百姓,侠客为民请命、以武犯禁,确有应然之义。而今金国随时侵宋,同为大宋子民,就当朝野一体,何况身怀绝艺的江湖人士?难道少侠宁见金兵南下,生民涂炭,亦不愿出手相救?”
独孤玦瞿然起身:“我剑下但杀凌弱为恶之人,无论其国族身份!宋吏欺民,我杀之!金兵欺民,我杀之!江湖恶盗欺民,我更欲杀之!此乃我辈习武本份,份所应为罢了。天下之大,何处无有不平之事?又哪里不缺恶吏大盗?实是杀之不尽,因此,虽是本份,却非我最终所求。”
李师师不解,问道:“行侠仗义倘非第一要义,不知少侠习武,所求为何?”
独孤玦默然片刻,缓缓应道:“以武悟道,妙参天地造化!”
李师师喟然叹息:“不意少侠仅而立之年,竟已飘然有出尘之想。”
独孤玦轻拨琴弦:“师师姐精于琴艺,岂能不知「乐以和神,仁之表也」与「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说?在儒者看来,乐可以教化人间,在道家看来,却是以乐象道。武之于我,亦同于乐,既可入于世间而济弱扶倾,又何不可出于世间而由武入道?”
“少侠此论,妙似佛家所谓千万法门。这般志在大化,远非师师所能企及。”
“师师姐说笑了,我独孤玦不过一介武夫,难脱七情六欲,更需闻香品茗!”
说着,二人举杯,笑饮香茗。
此时,剑僮匆匆而入,在独孤玦耳畔低语数句,独孤玦对剑僮点头道:“就请他们在庄外侯客亭稍坐吧!”
剑僮离去,李师师相问才知,原来竟是道君太上皇为了寻她,派了宫中三大护卫找上荼靡山庄来了。
自退位为太上皇即先逃于毫州后远避于镇江的徽宗皇帝,在宋金议和之后,接受受禅皇位的钦宗皇帝邀请,打算返回开封。途中听闻李师师与武林人士暗杀完颜宗望失败一事,想起了这位色艺双绝的名妓,于是派出宫中三大护卫想将她寻回,几经打听,得知李师师就在荼靡山庄,三大护卫于是投帖拜庄。
三大护卫原是一母同胞的三个兄弟,分别是公孙瑜、公孙英、公孙秀,老大使剑、老二双刀、老三却是暗器名家,三兄弟武艺均非同小可,所以在宫中号称三大护卫,随侍皇帝身旁。他们名为拜庄,实是奉旨行事,不容独孤玦阻挡,更由不得李师师不从。
独孤玦劝李师师安坐,他前往打发三大护卫,去去即回。李师师却知圣命难违,自己若不现身,只怕三大护卫难肯罢休,坚持出庄相见,独孤玦自然陪同而出。果然三大护卫虽然言语客气却句句圣上旨音,明摆着要逼迫李师师前去见道君太上皇。
李师师不肯,向公孙瑜谢道:“请公孙大人见谅并转呈太上皇,贱妾出身青楼,得蒙皇上宠爱而能献艺宫中,实已僭越。如今金兵方退,国难未已,太上皇理应护持当今圣上处理朝政,倘若因心悬贱妾而有失国事,贱妾万死莫赎。贱妾在荼靡山庄甚好,待山河清晏,必将前往拜见太上皇。”
公孙瑜微笑道:“此事我做不了主,还请李姑娘随我兄弟三人去见太上皇,有什么话妳亲自对太上皇说吧!”
李师师摇首不语。
三大护卫中性子最急的公孙英亮了手中双刀喝道:“说个请字是客气了,太上皇有旨命妳前往,难道妳要抗旨吗?”
独孤玦忽然仰天大笑,紫薇软剑随即出鞘,轻点二下,公孙英只觉虎口微震,双刀已脱手落地,不禁骇然退后数步。
“敢问菩萨太子率军包围开封城外之时,三位护卫大人何在?”
公孙英怒道:“自是护卫太上皇暂往毫州,此事与你何干?”
独孤玦瞬间收剑回鞘,悠然说道:“在下只是好奇,三大护卫对待金国大军之时,能否像对待李姑娘这般口气狂妄?还是三位护卫大人只敢欺负弱女子,见着金国大军却像夹着尾巴的丧气之犬?”
公孙英闻此讥讽言语,怒不可遏,俯身拾起双刀,立马就要扑上。公孙瑜闪身挡住,对独孤玦一揖礼道:“江湖传言荼靡山庄独孤少侠剑术无双,今日之事,我兄弟三人实奉太上皇旨意,不得不遵,少侠可否容我带李姑娘前往复命,太上皇向来宠爱李姑娘,必不会为难于她,过些时日,我再亲自护送李姑娘回来贵庄,如何?”
话说得轻软,只因刚刚独孤玦那一剑是如何挑落公孙英的双刀,竟连使剑名家的公孙瑜也看不明白。这等剑术直是可怖可畏,公孙瑜自忖不是独孤玦的对手,因此放软口气,但愿独孤玦能让他们带走李师师。
独孤玦却笑道:“我也有一议,请公孙大人将李姑娘的原话带回毫州,禀告太上皇,太上皇如若定要李姑娘前往,我再亲送李姑娘去毫州见太上皇,如何?”
公孙瑜知独孤玦不肯放手,此事已难善了,目光向公孙英、公孙秀看了一眼,再不发话,立刻动手围攻独孤玦。独孤玦一手将李师师轻轻推向剑僮,由剑位与家丁守护,一手挥出紫微软剑与三大护卫交手。他以破剑式、破刀式对付公孙瑜、公孙英,同时听风辨形,轻抖软剑,剑光所至竟幻化如千百柄剑,将公孙秀所发暗器一一击落。不过十馀招,公孙瑜、公孙英的长剑、双刀已被独孤绝挑落,公孙秀也被独孤玦以软剑击回的暗器所伤,三人知道再斗下去已无胜算,甚且还将命丧在独孤绝的剑下,纷纷拾收兵刃,默然无语而去。
目送着三大护卫远离后,独孤玦转身想和李师师一同入庄,忽然感到身后一股热气袭来,立即向前窜出丈余,但那热气却不依不饶跟随在后,敌人在后,目所难见,若向前奔,怕来敌伤了李师师,若莽然转身,只怕卖了一身破绽。真是进退维谷,独孤玦心念电转,将剑一横,向后击出,借势转身,人在空中招式又变,软剑由下而上弹刺,当地一声,独孤绝感到手臂微麻,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那名中年男子生就一付富贵气象,双目如电地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对于独孤玦的剑法颇为赞许。独孤玦立定身形,惊讶地发现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手中竟无任何兵器,而自己的紫薇软剑若非剑身柔韧,刚刚差一点就被击断了。好可怕的气剑!独孤玦立即想到,眼前此人必然就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皇甫啸了。因为武林传言皇甫啸少年曾在天龙寺出家而后还俗,而天龙寺正是以六脉神剑的气剑绝学驰名江湖。虽然皇甫啸从不向任何人提起他的师承,可是他的气剑却透露了他的武学渊源。
“皇甫啸?”独孤玦问道:“阁下所使可是传闻中的六脉神剑?”
“在下便是皇甫啸,独孤少侠且先莫问我所使为何武功,我倒想知道究是何人教你凌波微步?”
独孤玦猜得没错,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正是皇甫啸,他以气为剑,早已独步中原武林多年,后因故入宫却仍是独来独往。此次道君太上皇派三大护卫前来荼靡山庄,虽已长年久居宫中,皇甫啸却对江湖中事仍了如指掌,他早听闻荼靡山庄的独孤玦号称剑魔,颇为好奇,因此悄随三大护卫之后而来,果见三大护卫败于独孤玦剑下,多年未逢敌手的他,一时兴起,出手相试。
独孤玦惊讶道:“教我凌波微步乃一世外高僧,皇甫大人竟能认得在下步法?”
“世外高僧…”皇甫啸沈吟片刻:“明白了,必是前灵鹫宫宫主虚竹,当今世上能使凌波微步者,若非大理段氏门人,就是逍遥派的传人。不意独孤少侠竟有此福气,得他传艺,难怪宫中三大卫护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皇甫啸提及宫中三大护卫,独孤玦问道:“皇甫大人此行莫非也与三大护卫相同,想要逼迫李姑娘?”
“我未奉圣命,李姑娘与我何干?倒是你一出手就击败三大护卫,我若坐视不管,岂不让视我大宋宫中无人?”
皇甫啸向来自视甚高,他方才自背后偷袭,却一击未中,已深自懊恼,不愿再占独孤玦便宜,遂又说道:“今日你已与宫中护卫斗过一场,我此时即使败你,亦胜之不武。三日后的未时,你我二人在此再决胜负!”
皇甫啸说罢,负手在背,缓步而去,身形步法极为潇洒自若,独孤玦一眼便知皇甫啸所踏步法亦是凌波微步,看来他确曾受艺于大理段氏。
皇甫啸离去后,独孤玦与李师师回到庄中。他自己一人在演武厅中苦思冥想,却怎样也想不出如何可以破解皇甫啸的气剑。虽然他天赋异禀可以看快成慢,任何招式在他眼中都可以找到破绽;他自创独门剑法破剑式可料敌机先,攻敌之不可不救,但偏偏皇甫啸的气剑无形无影,他看不见、摸不清,更遑论寻隙破招了。然而即便必败,独孤玦也不肯失约于皇甫啸,因为他和皇甫啸都是心性孤傲之人,宁死也绝不怯战。
夜里,独孤玦在厅内练剑,揣想如何破解皇甫啸的气剑,忽闻一阵琵琶声响,自厅外传来,所奏曲调极为激昂,竟是「秦王破阵乐」。独孤玦探门看去,原来是李师师知他在厅中舞剑练功,在外以琴声相和。「秦王破阵乐」本是唐太宗极为喜爱的乐曲,气势磅薄犹如千军万马狂奔而来,独孤玦深受震撼,他的耳力本就敏于常人,这首「秦王破阵乐」在李师师精湛的指艺中弹来,让他犹如置身百万雄兵之中,四面八方都似有无数刀枪剑戟向他刺来。恍惚之间,独孤玦将一个个激昂的音调都听成了一招招狠辣的招式,他走出厅外,在乐声中于庭院施展紫薇软剑,从破剑式、破刀式、破索式…使到破掌式,总感到自己的剑招再快也无法同时击破来自四面八方的剑招,这情形就如同他面对皇甫啸时,不知他的气剑将从何处袭来一般。
独孤玦颓然弃剑,仰天长叹,只见星空浩繁,亦如无数剑招一般向他刺来。忽然之间,独孤玦似有所悟,转身走到李师师面前,二人对望一眼,李师师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独孤玦的武学剑法又更上层楼,琴声立歇,取出一壶温酒,两人就在星空之下相笑对饮。慕容皎皎却悄然侧身在后,她本是关心独孤玦而来,却撞见独孤玦与李师师彼此笑饮,妒意促生,目光如焰瞪视着李师师,随即轻叹口气,神色黯然转身隐去,犹如一道灰蒙的阴影。
三日后,皇甫啸依约来到庄前,独孤玦早已侯立多时。正是辰、未相交之时,阳光自皇甫啸的身后照向孤独玦,刺痛了独孤玦的双眼。独孤玦的视觉异于常人,但也因为过于敏感所以一向畏惧强光,需以内力凝定心神,才能控制过于敏感的五官。但此时独孤玦却刻意让自己迎向炽烈的骄阳,让利刃般的白光刺盲他的双眼,他要藉此着这样的痛苦,逼出自己最大的潜力。独孤玦知道在强光之下,自己的眼睛虽近于半盲,但听觉却会变得更加灵敏,而皇甫啸的气剑虽然无形无影,但当气剑自他指间发出之际,却仍有轻微的声响,他必须抓住气剑声响的那一剎那,那是他唯一可能击败皇甫啸的瞬间,稍纵即逝。
独孤玦不知道皇甫啸的气剑会从他的哪根手指发出、从哪个方向刺来,所以他过去所有的剑招,繁复也好、灵巧也罢,再怎么迅疾如电、再怎么料敌机先,都已然无用,因为对方的招式只在五指之间,他的剑再快也快不过皇甫啸轻轻弹指,他再怎么寻隙也难从皇甫啸轮转的指间找到破招先机。然而李师师前夜所弹奏的「秦王破阵乐」,以及那满天的星光,却让他突然明白,再怎么繁复的招式,若能击败对方,最终只是一招。他一招败人,赢的只是一招;百招败人,最后赢的还是一招。他领悟到了,以拙胜巧,才是武学至理。
皇甫啸与独孤玦相对,二人不发一语,就在那一瞬间,二人心相感应,彼此都明白,自己出手只有一招,一招不能胜过对方,就必然败亡。
独孤玦在刺目的阳光中瞪大着双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皇甫啸的身形渐渐变成一道黑影,再渐渐连黑影也消失了,只剩强光中模糊的轮廓,他感觉从皇甫啸模糊的轮廓中穿越而过的阳光,每一道都似是发出了极细微的声响,就连光线飞射的声音他都彷佛听到了,还有什么声音是他听不到的呢?然后,他突然听到一声极为刺耳的「嗤」响,手中的紫薇软剑配合他的步法、身形以皇甫啸也看不清的速度,刺向了那一声「嗤」响。紫薇软剑的剑尖从皇甫啸的气剑中穿入,气剑虽强毕竟无形,可以击碎剑身却无法击破锋利的剑尖,剎那之间,独孤玦的紫微软剑已刺在皇甫啸的食指并划破了他的掌心,若非独孤玦在那一瞬间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只怕皇甫啸的右掌已被紫薇软剑斩断。
“你本可断我腕脉…”皇甫啸看着自己的掌心流出一道鲜血,却知道伤口不深,独孤玦剑下留情。
“我独孤玦剑下不杀侠义之人!”独孤玦收剑凝立,他感觉刺目的阳光渐渐散去,皇甫啸自黑影中渐渐现身。
“好一个剑魔,我服了。”皇甫啸说道,竟以左手将自己的右腕筋脉斩断。
“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我也服了。”独孤玦明白皇甫啸不愿接受他的怜悯,所以自折腕脉,皇甫啸的右手从此废了,独步江湖的气剑自也不再复见,这等傲气令独孤玦深为敬佩。。
皇甫啸不发一言,转身缓步离去,他走得非常慢,非常慢,他知道独孤玦不会从他背后再补上一剑,但他又同时多么希望独孤玦可以一剑将他刺死。
此战之后,独孤玦以拙胜巧击败了皇甫啸,终于继破掌式的七式剑法之后,,又创发了破气式剑法。
独孤玦与皇甫啸决斗之时,因有李师师相伴,所以慕容皎皎刻意藏匿在后。见到她的独孤哥哥击败皇甫啸,剑法更上层楼,慕容皎皎自也为他欢喜。但她眼见李师师关心地守护在旁,想起前几日夜里李师师以琴音助独孤哥哥悟得剑法,又看着独孤哥哥与皇甫啸决战之后,随即与李师师入庄在疏影轩中笑谈饮酒,心里颇不是滋味,于是独自出庄散心。
她来到往昔独孤玦练剑的密林之中,过去那些为了独孤哥哥练剑所豢养的鹰、虎,俱已纵归山野,林中一片空荡,慕容皎皎触景伤情,想起多少年来陪着独孤哥哥在此练剑的情境,更觉怅然若失,惘然神伤。就在独自暗伤情坏、喟叹之际,林中突然有人现身,慕容皎皎先是一惊,再细端详,竟是莫孤烟在此。
原来莫孤烟因为迷恋慕容皎皎,曾多次私下来到荼靡山庄,他自知剑术不如独孤玦,更知独孤玦对他敌意甚深。所以既不敢投帖拜帖更不敢硬闯入庄,只好在庄外徘徊守侯,期盼等到慕容皎皎出庄得以见她一面。今日,他远远看到独孤玦击败皇甫啸,剑法之高令他望尘莫及,同感失落,信步走向当时慕容皎皎骗他夜间寻找宝珠的密林之中,竟真遇见了他朝思暮想的慕容皎皎,心中自是惊喜不已。
“慕容姑娘,妳…怎会到这里来?”莫孤烟一见心上人,说话都显得无措了。
慕容皎皎没好气地回道:“这是从前我陪独孤哥哥练剑的地方,我不能来、不该来么?应该是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吧?”
莫孤烟不好说出自己多次在庄外守侯,想起宝珠之事,讷讷说道:“我来此为姑娘寻找遗失的宝珠…”
“一听就是借口!”慕容皎皎轻哼一声。她深知莫孤烟对自己十分迷恋,虽然她并不喜欢莫孤烟,但对于有人如此倾心也感到欢喜。莫孤烟提起寻找宝珠之事,让慕容皎皎想起他为了替自己寻回宝珠而与虎、鹰缠斗了一夜,心下也略为感动,神色不知不觉间也和悦了许多。
莫孤烟看慕容皎皎神情和缓,大胆问道:“慕容姑娘方才忧容满面,可是有为难之事?不妨告诉我,凡我力所能及之处,一定为姑娘排忧解难!”
慕容皎皎抬眼看着莫孤烟:“是么?一个沈染已经够让我心烦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李师师,你说我还怎能开心?你能为我排解这样的忧愁?”
莫孤烟看慕容皎皎巧目流盼,惹人怜爱,本想冲口而出答应慕容皎皎,转念又想,沈染是独孤玦的心上爱人,李师师是独孤玦的红颜知己,自己剑术不如独孤玦,如何能为慕容皎皎除去她的这二位情敌呢?怃然叹道:“姑娘的难处,果然不是在下所能排解。只怕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娘且得先放宽心才是。”
“说得轻巧,真有如此容易?”慕容皎皎似是微嗔,却口吻妩魅道:“我能放得下独孤哥哥,你就能放得下我么?”
莫孤烟急道:“这、这…在下难与姑娘匹配,对姑娘万万不敢有非份之想,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容我偶而相见叙怀,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皎皎温言说道:“莫少侠太过谦了,你贵为剑灵之子,我不过一无名女子,哪来什么匹不匹配的说法。”
“不,姑娘是盛名江湖的姑苏慕容之后,怎能是无名之辈?”莫孤烟垂首低语:“至于我,虽是剑灵的义子,但我的剑法其实并非义父所教,不知为何,义父从不传我剑法,只是命我为他做事。所以,我这个义子,只怕连徒弟都还有所不如。”
慕容皎皎听莫孤烟的口气中对于他的义父叶无伤似有怨气,纳闷问道:“剑灵为何不愿传你剑法?你既是他的义子,怎能连徒弟都不如?”
莫孤烟仰头叹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自幼习剑,师父亦为武林前辈高人,号称剑神。可惜师父已故得早,我未能尽得师父剑法的真传,后又偶遇师父仇家,当时我剑法未成,差点丧命,刚好叶无伤经过,为他所救。叶无伤无子,我为报救命之恩,拜他为义父,一心效命于他,但他知我剑法未成,虽也有所点拨,却从不将他的冥灵剑法传授予我。义父剑灵侠名在外,对我有救命之恩,因此义父所命,我不敢不遵也从不质疑,可是近几年来,义父的一些作为,却令我感到疑虑不已。”
慕容皎皎听到这儿,好奇心起,问道:“叶无伤到底做了些什么事,让你身为他的义子都感到疑虑了?”。
莫孤烟摇首,沉默不答。慕容皎皎嗔道:“哼,不说就算了,我还不爱听呢!”
“请姑娘见谅,在下确有苦衷。今日得见姑娘,已属上天眷顾,就此别过,期盼日后还有相叙之时。”说罢,莫孤烟竟黯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