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
“善。”朱全忠大悦,道:“若能说服魏博出兵,威胁河阳侧翼,则大功一件,吾不吝厚赏。”
“遵命。”韦肇喜道。
裴迪站在那里,茫然地听着众多你一言我一语。事实上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整體上仍處于懵逼状态。夏贼之患,竟已到这個地步?
其他人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似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让夏贼先出招,他們再逐招破解,如此而已。
野馬冈外,魏博節度使罗弘信坐于蒲团之上,手捧酒樽,悠闲自得。
不过你若仔细瞧他的眼神,其实还是有隐藏得很深的忧虑的。
两大之間难為小,诚如是也!
朱全忠亲自寫信而来,言辞非常客气,指出邵树德野心极大,意图吞并魏博六州。其人又與李克用约為兄弟,狼狈為奸,戕害河北士民,汴、魏双方,可共抗之。
罗弘信初看到信時,感慨良多。朱全忠以往固然也客气,表面文章做足,但骨子里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魏博上下虽然气愤,但打又打不过,只能臣服纳贡,生生受了这口气。
但这次是真的客气。不但没有指责贡赋不足的事情,连那种隐隐居高临下的感觉也没有了,让罗弘信心里十分舒爽。
但他也知道,这种客气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沉吟至今。
“父亲。”魏博節度副使、幕府左行军司馬、衙内亲军都指挥使罗绍威走了过来。
“李杭走了?”罗弘信问道。
“走了。”罗绍威答道。
罗弘信站起了身,信步徜徉在草地上。
远處是正在围猎的亲军,他們大声谈笑,意气昂扬,仿佛不可一世。
亲军,呵呵,與節帅真的亲嗎?那可未必啊。
广德元年(763),朝廷以田承嗣為魏博等州都防御使,领魏、博、贝、瀛、沧五州,开启了魏博割据的時代。
从广德元年到元和十五年(820),歷经田承嗣、田悦、田绪、田季安、田弘正三代五人,直到李愬接任節度使為止。當然李愬病死后,弘正子布又短暂接任,但田布压不住骄兵悍將,自杀身亡。
魏博第二個较长的稳定時代则是何进滔、何弘敬、何全皞祖孙三代,从元和三年(829)到咸通十一年(870)。
接下来是韩允忠、韩简父子歷经十四年的统治。
再后面就是乐彦祯,然后到他罗弘信。
呵呵,每一次節度使更替,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士兵們很有想法,不是愚昧無知之徒,會计算自己的利益,知道為什么而战。
正如田布出任田氏最后一任節度使時军士們所说的,“欲行河朔舊事”,就听你的,若不能,滚一边去。
割据一方,是魏博军士的核心利益,也是河北诸镇的核心利益。他們很清楚自己在為“土地传付子孙”而战,你若能打败他們,同時许他們自立的话,那他們不會激烈反抗,會選择投靠你,进贡财货。
可若想直接吞并,那就是逼得他們以命相搏了,事情往往不可收拾,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阿爷可是欲助全忠?”罗绍威问道。
“吾儿何意?”
“儿意瞩全忠。”罗绍威回道:“观树德行事,定然要吞并六州四十三县,與全忠可大不一样。”
“為父也是一样看法。”罗弘信嘆道:“然军士們不見棺材不掉泪,如之奈何。”
對于实行军人選举制,已经歷经“第一共和国”(田氏)、第一届过渡政府(李愬、田布、史宪诚)、“第二共和国”(何氏)、“第三共和国”(韩氏)、“第四共和国”(乐彦祯)、“第五共和国”(罗弘信)的魏博镇而言,節度使做出的每一项决策,都要极大考虑镇内军人的利益,甚至很多時候要被军人裹挟。
罗弘信、罗绍威父子清楚地知道邵树德要吞并魏博,打算助朱全忠,但军士們可未必能理解。在邵贼的屠刀没砍到他們身上之時,他們總是抱有幻想。
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李克用才刚刚砍了一万多魏博武夫,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與兇名赫赫的夏贼厮杀?
“或可召集军中將校,言一旦為邵贼所并,军中推選節度使的规矩就要被废除,邵贼會自行委任節度使。”罗绍威说道。
“可尝试一下。”罗弘信點了點头,道:“邵贼已并镇十余,削藩削得丧心病狂,这或许是個機會。军中推举制,乃魏博根本,將士們万不會答應这条的。但短時間内,怕是难以奏效啊。”
“事在人為。”罗绍威说道:“魏博之事,还轮不到外人做主。”
“先屯兵相、卫二州,别让夏贼蹿进来。至于其他的,慢慢来吧。”罗弘信嘆道:“暂時也只能帮到这里了,梁王當能理解。”
相、卫二州,过河便至郑、滑,可直趋汴州,守住这里,也算對得起朱全忠了。
“另者,加强操练。如今这個局势,想必也没多少人會反對。”罗弘信最后道。